生于九州东篱,三朝顾氏,长于风霜露寒的西北境地。
幼时被送至北域之巅的北凰殿受教,虽未养得冷若冰霜,却也被北凰殿的薄凉磨平了心性。
后来兄长英年早逝,她一个女孩儿被迫作为男孩教养,喜欢的得不到,想要的也只能假装不喜欢。就连女儿家再寻常不过的撒娇、宠爱,她一样也没有。
可如今不过是想喜欢一个人罢了,一个女子都该有喜欢的男孩子啊。她错了么……
只是这世间,爱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难……
;顾妄,顾氏手中北境兵权,历经三代帝王而不衰,已有军心。可帝王疑心,皇子年少,帝王忌惮,必要压制顾氏方能放心交于新帝,顾氏一族岌岌可危,你却爱上了皇子,爱上了将来的新帝?
;不――我只是……顾妄立即矢口否认,却又想不出其他借口。
何故她落得这般地步?何故心如此痛?帝瑾他一点没有说错,她爱上凤九幽了。
帝瑾薄凉之至,身为七阙大司命,芸芸众生在他眼中皆不过是小丑罢了,他将她看得透彻,那些小心思他自然也是只晓得,她又何必去遮遮掩掩,徒添笑话?
只听他轻哼一声,;不甘心?
;……顾妄摸了摸胸口,只觉那处绞得难受,难以呼吸。
;你不甘心,又能如何?他不爱你,只爱滔天的权势……
要说喜欢,她心里头装的是凤瑾瑜,那是她征战天下一身戎装,却还能红脸的人。
是她褪去伪装红妆如画,却还心心念念想他娶自己的念想!
可他只爱锦绣江山,为钦天监一句区区凤命,要娶秦家贵女……
帝瑾无视她微红的眼眶,泪目婆娑的眸子,接着说道,;顾妄……;比起他,我更需要你……
帝瑾一句‘我更需要你’,却让顾妄心中堵得更加厉害。
她在北凰殿住了七年,家人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最黏他。那时好动,她就是个混世大魔王,哪里闹腾她就在哪里。
北凰殿禁地三生涧仿若后花园,五长老院子里丹药最好吃,不过她还是最喜欢帝瑾,即便他好几个时辰也不爱说上一句话,一闭关就两三个月,但她就喜欢他。
可这么久了,石头都该捂热了,他却只当她是可有可无的物件,可用亦可弃……
帝瑾的寡情薄意也让自己知晓,帝君就是北凰殿的帝君,是上位首座,是高高在上的七阙大司命!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仍有价值的棋子,待她毫无价值,他也会弃之敝履……
他行至她身前,丝滑的绸缎袖口处伸出微凉的指尖,指腹抹去她颊上的眼泪。
随后,他将顾妄的左手紧紧攥在双手中,眼神坚定极了。;莫被俗世扰了心,莫对他动了心……喜欢我一个,便好……
;明白了?
;嗯……明白了……她收了收眼泪,低头敛眉应道。
;此番召你回来,是为了断了你对他的心思。承欢,你长于北凰殿七年,清心静意是日日必修的课,一颗好的棋子怎会爱人?
;我会放弃他的……把对他的心思掩住,藏在心底积灰。
;我信你……
此时,帝瑾寝宫的门被打开,宁煕来得匆忙,衣衫凌乱,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快步来到帝瑾身侧,在他耳边轻声传递着刚传来的消息,;帝君,天下阁新传来最新消息,年关将至,南霖老皇帝派遣了使者前来东篱贺宴……
;来者何人?
;南霖慕色……
南霖慕色,南安王世子。生得模样极好,心思也足,最重要的是……有兵权、有野心。老皇帝亲赐的九珠亲王,最重要的是……
;重生者?――帝瑾本不经意的眼眸,忽如巨击般骤缩。
;南霖慕色?
;南安王世子,还是重生者,他可不是一般的麻烦……眼底的重视,随着震惊的散去,最后化作嘴角一抹轻蔑的笑。
;南霖慕色啊……老皇帝都病成那样了,竟然还敢让摄政王来贺,南霖阵仗不小啊,他就不怕东篱破釜沉舟,将人扣在东篱,任他南霖断了根……
;南霖虽说经济繁奢,可兵力却与西羽相差一大截,虽有慕色,可一人难敌千军万马,纵他天纵之才,亦涉身南霖政乱。凤九幽出兵西羽,去势汹汹,西羽团灭,老皇帝慌了……宁煕推测。
帝瑾指尖轻扣桌椅的扶手,仔细想了想后与顾妄交代,;承欢,计划提前。必需尽快让凤九幽一心一意相信你,是那种独一无二的信任,你这颗棋子才算没有用错…
;其二,南霖使者即将入东篱进贡。南霖老皇帝病重,摄政王执政,此番来贺想来是示好东篱,以另求他法自保社稷。尽可能让南霖失去交好的机会,东篱南霖交恶,相互制衡再好不过。
;知道了,帝君与宁煕公子有事要说,承欢就此退下了……
;承欢……
;嗯?
;你幼时认床,也不知长大了还认不认床,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人细心照料着,你回来之前我就叫人把我偏殿你那屋子添了些玩意儿,你去看看罢,许会喜欢的……
;谢过帝君了……
帝瑾摆了摆手,;去吧……
承欢,记住你的任务,是让他爱上你,而不是去爱上他……
顾妄退下后,整个寝殿静的可怕,宁煕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儿的。
听帝瑾不冷不谈地冒出了一句,;她走了……
宁煕才喘了口气。;走了……
;她都不陪我了……帝瑾说话并不带任何情绪,从来都是冷静极了的模样,可这番话却隐隐让人觉着有些傲娇的味道?意而不得?
他清高自恃,却也怕孤寂……
宁煕仔细想了想后,与他解释,;很晚了……
;嗯,她向来睡得早……
他万丈青丝被玉冠束起,一身白衣缥缈出尘。帝瑾他生的好看,眉眼无疑是精致的,当真是如远山青黛,隽雅若仙。
冰肌玉骨一词,形容此时的他,再合适不过了……
黑色的眸子璀璨夺目,宛若星星都装在他的眼中,可他眼中无风无月,只有顾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宁煕作为局外人看得明白,酝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帝君……你不该这般对承欢……
;我如何了?
;你在利用她……宁煕见他面色如常,方开口,;你不觉得……承欢愈发不像小时候了么……
;她不可能一直还小,她会长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觉得,她对你越来越恭敬,越来越冷淡了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他也不曾想明白,只觉得他们好像回不到以前了。
;你不该放她走的……即便是她生父召她回北境,接触到外面的那些人,她再不属于你一个了……北凰殿规,于此一生,受于北域。自她踏入北凰殿那刻起,余生,都是北凰殿的。我不过是不想失去她……
让她去凤九幽身边不过是因为她命中那场情劫罢了,可他若再不做些什么,便真的要失去她了。
;可你已经在做失去她的事情……
;人心最经不起算计……;她不爱你并不是因为你不是她心中人,不是因为你哪点不如凤九幽,只是因为你所有的处心积虑和机心权变……
其实,像帝瑾这种男人,薄情寡淡,冷清冷意,名花倾国两相欢,不如不遇倾城色!
;我错了,但是我不后悔――
爱么,他爱的,七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他那是不过十五,清心寡欲地如同圣人一般。
可当她父亲拉着她跪在殿外时,第一眼见她,他便晓得他一辈子都躲不掉的缘分了……
她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被看见眼中,映在心底。
那是,他,措手不及的心动啊。自她入殿起,她将自己的矜贵,高高在上,碾压在地上,什么都不剩……
他虽是自幼便有司命之能,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她的劫数,他分明不舍得,却不得不亲手送她去渡劫,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想要北凰殿殿主的位置并不容易,师傅从小就教导他,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就要可以不折手段。
只要心中觉得权势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他本可以忍受漫长的孤独寒寂,因为他的世界本就寸草不生,可她来了,她又走了……
;棋盘上三百六十一个点,一共三百六十颗棋子。这天下……是一盘棋,我只是个布棋人……当他以为胜眷在握的时候,便是他最放松警惕之时。且看着吧,他以为承欢喜欢他,他就要赢了?他做梦!承欢这一辈子是要陪我的……
他抬眸,在她离开的地方停留了一瞬,又极快的移开。只是转头时,他却讥讽的勾起了唇角。;嗤――凤九幽,我看你能有什么能耐!
你抢走只属于我的顾妄,就该知道后果!
凤九幽,于你,不过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