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纪事之上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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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陈记通铺

“昌国,位于东土中南,守护神力为火。平国之费水流入境内,称祈江,由左近城始,从北至南贯穿全国,至流港流入南海。都城炙城位于昌国中部偏西。其国西北一带多山,东南一带多荒原,中部多丘陵山地。国内有润、叶二大湖,祈、温两大江。南部与优国接壤,东部与才国接壤,北部与平国接壤,民性暴烈憨直,善铸器具。”

——《东土纪事.地理篇》

处于烬华宫东边的神庙,深夜的时候的神台依旧燃烧着熊熊烈火。

占卜师额头上出现了一滴冷汗。今天的占术进行了很长时间,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人不安。旁边一直等待着要回话的侍从忍不住开口了:“先知,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这个话,不知道能不能对王说明啊……真的是凶险的预兆。”

“元邈师父!元邈师父!”那火光渐渐微弱下去了,大殿一片黑暗,只是听到急切的呼喊声在走廊回荡。

只要一进了榆林,就感觉那股暑气仿佛减弱了一般。

榆林城座落在昌国与优国的边境处,周围被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环绕。走出优国国境,翻越丘陵地带,就可以看见坐落在山林背后的榆林城城墙了。这边的植物比起优国也似乎有了些变化,再也不是阔叶林,而且植物的枝干也比优国那边的高大许多。

弦月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着外面,任伯叫停了马车,在外面恭恭敬敬地说:“公主,请恕失礼。入城之后,老夫将与你父子相称,老夫可能要暂时坐进您的马车里去。”

“进来吧。”弦月说。

雨姬往弦月那边靠了靠,让任伯坐进来。

任伯看弦月的神情似乎有点复杂,便感叹:“六十年后再次与公主来到这里,真是如同做梦一般。”

六十年前他们可是被昌国士兵追杀到这里的,一路死了很多人,榆林这里,最后倒下的是卫队长靖。弦月低声问任伯:“还记得卫队长的墓在哪里吗?”

卫队长当时是由弦月和还是孩子的任伯两个人在树林里挖了埋葬的,两个人当初都是孩子,经历大难如同惊弓之鸟。如今树林郁郁葱葱,早就认不出埋在哪一处。弦月他们下了马车辨认了良久,只能在树林边倒了三杯酒作为祭奠。

众人默立良久,姜容忍不住问弦月:“公主,当时的情形如何?”

弦月看着树林,慢慢地说:“华烬宫来迎接我们的太子纪风突然反目,在雀山伏击我们。然后我们的人被带火的箭射死,逃跑的人,也是在路上一个一个自燃而亡……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烧死……最后逃到榆林,卫队长靖也燃烧了起来。先是手臂燃烧,他忍痛砍了手,但是还是烧死了……”

她没说下去,但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当时的惨状,公主才十六岁,未曾经历风雨,遭遇如此变故。

“众所周知,昌国的守护元素是火,所以我们的士兵是被火烧死,这笔账自然就算在了昌国皇族头上,”弦月说,“我们当年只顾着逃命,并没有杀纪风,他的死是怎么算到我们头上的呢?”

疑窦重重。

默立片刻之后,弦月先离开树林的哀悼之处,众人默默跟在后面。

不多时,一个男子走到他们刚才祭拜的地方,用手摸了摸刚才他们留下的酒迹。

他放飞了手中的信鸽。

榆林的城门古朴而庄严,城门的士兵严格地遵照检查手续检查每一个过境的人的身份证明。每天来往于优国与昌国之间的商人和旅人们是络绎不绝,其中也有出外讨生活的手工艺人。

“你们这群人,有没有身份证书的?”士兵拦下了迎面而来的一队人。这群人看起来风尘仆仆,前面赶着一辆马车,后面是一辆货车,还盖着黑布,由两匹马拉着。那前面赶车的老头精神矍铄,后面押送货物的两个人骑在马上,一个面容清俊,神色温和,一个却是削瘦如猴,眼神飘忽不定。

“货车上面装的是什么?”士兵对那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的火车感到十分怀疑,刚想上去看看,却发觉那里面摇动了一下。“警戒!”“注意!”负责检查的那几个士兵都吓住了,举起枪团团围住那辆货车:“到底是什么东西!快拿开黑布!”

在无影旁边的姜容急忙赔笑过来说:“这个是我们从优国运回来的一个活物……怕样子吓到了人,所以就用黑布装起来。”那些士兵听了他的话根本不买账,坚持要他把黑布扯下。姜容和无影对望一眼,两个人骑着马慢慢走过去,一人拉住黑布的角,用力一掀——

士兵们的眼睛都睁大了:这到底是……这居然是……

——铁笼里装着一头东西,体积比马要大一些,全身是土黄色的毛,全身上下毛绒绒,连眼睛都被毛遮住了一半。它趴在那里舔着爪子,看起来就象一团巨大的毛球。而它那张脸有点象一种巨大的猫,但是那尾巴却很短,圆圆一个毛球吊在身体后面,那耳朵毛绒绒地垂下来……总之是一头令人怎么看怎么欠抽,让人啼笑皆非的动物。

几个士兵忍不住抱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忍不住指着那动物说:“这……这个到底是什么……”

姜容非常礼貌地回答:“是在优国找到的一种非常珍贵的吉祥物,根据当地人说,它们的血缘和某种猫类接近,但是却稍微大一些……”

“这玩意叫什么?不会是妖怪的一种吧。”一个士兵嘴角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当然不是妖怪。听当地人说它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阿否。”姜容继续文质彬彬地解释,“对不起,它有点怕生人,我们要继续把它遮挡起来。”

“你们当家的是谁?运送这种奇兽,得办理一个特别出入证才行。”

“我们的主子是位老爷子,带着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呢。”姜容应答着,士兵示意他掀开马车的帘子,里面钻出一个满面风霜的老人,和他拱手行礼,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身后一对粉雕玉琢的人儿。

那老人也就罢了,马车里那个少年真的让人过目不忘,士兵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小少爷,一双眼睛水波潋滟,旁边一个貌美小娘子挡住了士兵的目光:“我家少爷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那小娘子眼睛带着媚态,皮肤稍黑,身材健美,守城士兵不敢多看,急忙放下帘子。

那老爷手下偷偷塞了银子,说这个奇兽是偶然获得,来不及办理许可证,待在城里安顿下来,他们立刻去办。

“放行——”马车轱辘滚动,两辆车缓缓进入了榆林城。外面阳光明媚,微风和煦,街道上面飘着酒家的旗帜,在地上投着清晰的影子。

弦月轻轻撩开窗帘的一角,只见外面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的景象。昌国的街道相比优国更为整齐,人口也更加稠密。

任伯坐在马车外,想起当年的场景依然觉得心中一痛。当年公主就是从榆林城逃亡到优国去的。那时候他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弦月公主拉着他在榆林的街道里飞奔。当时下着瓢泼大雨,弦月拉着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小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她的脸茫然四顾,嘴唇在哆嗦,全身湿透。

那时候他其实不是她正式编制里的护卫,而是临走前,舒修将军特意从自己身边的人选调出来的小侍卫,一是觉得他人很机灵,而且无父无母,跟在公主身边可能有个照应。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孩子死去,这就好像杀了舒修对她最后的那一点温暖一样。

他们从雀山那一带逃亡过来,翻过人烟稀少的山林和草地,好不容易来到了榆林城。弦月第一次看到榆林城的名字之后,几乎是脚一软倒了下去。她颤抖着说:“我们走错方向了……”本来以为一直朝北边逃,逃了那么多天,应该来到的是昌国北边的城市左近才是,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榆林。

来到榆林就预示着再往前一步就是最南边的优国了,而不是她所希望的平国。后面追兵不断,昌国国内到处都是调查她行踪,她如何能调转方向,跨越整个昌国,回到她故乡的方向?其实她内心知道,已经不可能了。怪就怪这几天连接的大雨,让她无法看清楚星辰的位置,无法辨别方向。那场雨仿佛是诅咒一般紧紧跟着她,一直要把她笼罩在谜团里,指引她走向错误的方向。

她放飞的信鸽,带着她求救的信号,而如同石沉大海,京国那边毫无回应。

弦月身心疲惫,她忍住眼泪对小侍卫说:“小任,如果命运要我们去优国,我们就先去优国吧。毕竟昌国的军队是不敢跨越国境到优国去的。”

小侍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没看过东土的地图,他不知道只要进了优国,就没有回头路了。因为要通往大陆,从优国北上,必须要经过昌国的国土。弦月从这里逃出去,就相当于永远别想往北走一步了。

没想到一呆,就呆了六十年。六十年后,小侍卫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而弦月公主凭借皇族的血统,青春依旧。任伯每次看见弦月在山庄里喝酒,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看雨的时候,他就觉得,她之所以不老,其实是因为心已经死了。正如庭院中央的那株凤凰树,人若如树一般内心无欲无求,又怎么会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