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病怏怏的少年指着我的床，发问道。
我心里一跳，刚才小雪来玩，就在这儿坐了会儿。这个少年的灵觉太敏锐了，居然能发现不对，这简直能比得上洛风啸的抓风法了。
我摇摇头，说道：“刚才来了龙门派的两个道人。满嘴污言秽语地，大概弄脏了空气。”
少年没有追问，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少女温和道：“我叫小绿。这是我家少爷文圣明。”
我吃了一惊，嘴巴都合不拢了。要说这一届的苦读精舍弟子中，我以前一直以为李乘舸是最厉害的一个，到了这儿，我才发现，龙门派的文圣明才是公认的第一。
据说这人是个修道奇才，出生时就有异香伴生，根骨惊奇，被龙门派魁首收为亲传弟子，从小栽培，是年轻一辈里头的最出挑的一个。
可惜天妒英才，据说文圣明从小就得了病，连魁首都没有治好。入学这么久，他一次都没有露面，没想到已经到了坐轮椅的地步。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他来找我多半还是同一件事。
小绿说道：“抱歉，叨扰你了，少爷来找你，是为了欧阳秀的事情。”
欧阳秀是文圣明的师弟，又是苦读精舍的同期弟子，别人可以不管，他不可以坐视。我想了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如果龙门派出手，直接到阴曹去要人，那就是玄阳真宫和阴曹之间的大事了。不管结果如何，肯定会惹出很大的风波。现在文圣明出面，倒变成了同辈弟子的纠纷，把事情给降了等级。
小绿说道：“听说李霖你和阴曹的官吏很熟悉，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去说项，只要把欧阳秀捞回来就行。如果你能办成了，就算龙门派欠你一个人情。”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就算想捞人，也得上下打点吧。你空口白话，难道想让我自掏腰包？还人情呢？有洛风啸的在，我和龙门派的关系早晚要撕破脸。
我摇手道：“鹰潭的阴曹我不熟悉，连个鬼差都不认识。就这么下去，怕是上不来。”
小青求道：“你和欧阳秀是同学，这次他做错了一点事情，要是有能力，请你帮他一把。”
我心里打着另外的算盘，昨儿得了城隍爷的准话，欧阳秀几个被关在下头，最多吃点苦头，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龙门派不知道，他们越着急，我回旋的余地就越大。
当然也有可能，龙门派会不顾一切地冲下去救人。我问过这种可能，洛风啸哈哈一笑，说道：“除非白玉京建成，否则道门不会冒险跟阴曹开战。再说，欧阳秀没有这么大的价值，换成文圣明还差不多。”
我心底有谱，说话也就强硬起来了。
“欧阳秀犯的不是小事，而是杀死鬼差的大罪，阴曹那边恐怕不太好说话，这实在是为难我了。”
听到我拒绝，刚才在要睡的文圣明睁开眼睛，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瞳孔中像是有金光闪烁，看得我心里一颤。我不甘示弱，运起摄魂术，狠狠瞪了回去。
龙门派的金瞳法术，据说看到什么，就能烧起来。
文圣明开口了，声音冷涩道：“你是不答应了？”
我摇摇头，“太难，代价太大。”除非龙门派出点血，否则我才不干这种事情。
小绿急了，说道：“李霖你再考虑一下，我家少爷很少求人的，这次肯开口，已经很丢面子了。他是看得起你，才来找你地。”
我有些无语，第一次见到求人还这么高高在上地，仿佛给了我很大的脸面一样。洛风啸曾经跟我说过，有他在，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龙门魁首也不行。
“你们走吧，”我冷淡拒绝道。
“走，”文圣明盯了我一眼，让我有些毛骨悚然，“拒绝我，你会后悔的。”
那就拖着呗，谁怕谁？
外头又来了个人，居然是李乘风，他和文圣明打了个错面。到了我门口，他还讥讽道：“李霖，你可真是端不上台面的臭狗肉，居然还跟瘫子来往？”
我有些无语，你居然敢说文圣明是瘫子？
文圣明还没有走远，立刻回头看了眼，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
李乘风先是惊惧，然后怒道：“我是李家的弟子，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残疾人还想来威胁我？”
“李乘风，我记住你了。”
文圣明走远了，李乘风还在咒骂，我也没有提醒他，狗咬狗才是一嘴毛。我懒洋洋道：“你找我干吗呢？”
李乘风拿出两个纸包，我打开了，里头都是上等的红色牛黄。
“东西呢，快点把你爷爷留下的东西给我。”
我一把抢过来，冷声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这么点牛黄，就想要我爷爷的东西？我敢给，你敢拿吗？”
李乘风急红了眼，叫道：“你想耍赖？”
“谁耍赖了？这么多不够，再给我多找一些。”
李乘风咬牙道：“行，我再给你找，你不许去找李乘舸他们，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我嘴角露出笑容，这厮原来是个好骗的大傻瓜，刚好能让我榨点油水来。我一抬头，诧异地发现李乘风脸黑了，不会是被我气着了吧。
我睁开天眼一看，慎重道：“你最近小心点，眉心太黑了，估计要出事。”
李乘风嗤笑起来：“你吓唬谁呢？我是李家的天之骄子，谁敢动我？难道他不怕李家的报复？再说这里可是龙虎山，谁敢乱来。”
为了我的红色牛黄，我还是提醒了他几句，至于他会不会放在心上，我就管不着了。
到了第二天的晨课，考勤道人就在门里候着我，抓着我不松，得意地宣布道：“李霖，你缺勤三天，哈哈，终于让我逮住你了。”
这厮净是找我麻烦，我问计瞳，“缺勤会不会有影响。”
“大概没有吧，只要最后这门课的考核过了，就不算啥。再说龙门派的人一直没来，皂山派的弟子也不见踪影了，要罚也不止你一个。”
真是有道理。考勤道人见我们不当一回事，气的嘴都歪了。
计瞳兴奋地跟我说道：“济阳子据说没了，缺的讲师已经替补上了，是个很棒的女讲师呢。”
门外来了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女人，插着木簪，很有种古朴的气质。她给我们讲的是关于尸体的法术，看得出来，她的见解很深，说起来头头是道。
就是她的神情古板了点，可说是不苟言笑那种。
前头杨青松和天空开始对眼了，听说从上次的事情后，两个人就开始不对付了。严飞长冷笑起来，嘀咕道：“那个方蝶是个祸害，迷得几个男人头晕脑胀地，嘿，简直是个祸水。”
过了会儿，下面有些动静，两人开始在桌子底下互踹了。
女讲师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换做平常的讲师，也就嘻哈一下，口头制止。毕竟是精英弟子，不好随便管。她可不一样，居然笑了下。
“你们两个很活泼吗，我看你们筋骨不错，给我做个人体标本吧。”
她没有动，我们以为她再开玩笑呢。
谁知道杨青松和天空不受控制地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错愕，呆滞地往讲台走过去。班上一片哗然，这两人的实力绝对是不错的，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着了道。
“我不管你们有多了不起，在我的课上，必须认真听讲。”
女讲师拿出个铜铃摇动，从屋外蹦进来一个干瘪的老头僵尸。他来到僵硬的两人面前，直接把他们给剥成了光猪。
下面女生传来尖叫，女讲师不屑道：“不就是胯下一坨肉吗？死后只有白骨而已。”说着，她还上去摸了下，哼道，“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我怀疑你们这方面功能有问题，那就留个裤衩吧。”
讲台上两个人脸色通红发紫，眼珠子里充满血丝，估计是难堪极了。
女讲师拿出个鞭子，就在两人身体上指点着，向我们讲解人体的各处要害和经络走向，这节课学生的兴致异常的高，到了下课时，还显得意犹未决。
“好了，大家鼓掌，感谢两位同学的献身精神。”
啪啪啪，下面响起了激烈的掌声。女讲师念了个咒，这两人立刻能动了，疯了一样冲出了学堂。
女讲师忽然叫道：“李霖，你跟我来，上次落下的课要补上。”
这个女人手段厉害，我绝不想跟她单独相处，正要找个借口推掉。她眯着眼睛，危险道：“不想补课也行，下次课堂上就让你来做标本好了。”
我立马摇头，然后又赶紧点头。
女讲师住的比较偏僻，地方倒是挺大，是一位上下两层的小楼。底下一层挂满了各种僵尸，像是晒腊肠一眼，还散发出腐臭的味道。她旁若无人地经过，把我领上了二楼。
“岳讲师，在吗？都管有事找你呢。”
底下有个道人来喊她，岳讲师是新来报到的，有些手续还不齐全，要到都管那里登记清楚。她留下一篇讲义，让我独立完成。
过了半个钟头，我已经完成了，她还没回来。我就把讲义压在桌上，恰好看到了她的入职记录。
讲师叫做岳思灵，34岁，以前也是苦读精舍的弟子。岳家是个修道家族，擅长僵尸方面的法术。这里还有她的一张照片，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我有些奇怪，岳讲师上课时没戴眼镜，难道只是个摆设？
咚咚咚，楼下传来沉闷的响声。
地板发出嗤嗤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划着。我一低头，咔嚓，地板碎成一个大洞，底下探出一只乌黑的手掌，拽着我的脚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