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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安宅

安家的大门,无论如何还是保持着豪宅的风范。

这是从香港半山费时失事地整个法式大门移植了过来的。

苏曼丝驱车开进家门的时候,总免不了在内心无限次地讥讽安思远。这样一个男人,在香港永远放不下家乡的安氏别墅;离开香港回到家乡这座小城,却又舍不得香江的半生浮梦,把香港已成过去式的奢侈浮华更空虚地重现在小城的别墅区。

当然,这品味的确使安氏大宅在风格划一的乡土别墅区尤其显摆。这种就显摆在门口的强烈对比,让苏曼丝对内地的初兴起的别墅概念简直到了嗤之以鼻的地步。

当然,她知道这并不代表内地的别墅不好看。只是她,心理,不惯。

九十年代初内地这座小城市第一个别墅区,这儿每一幢的设计,都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大门,永远是咣当咣当响的闸门或响得更咣当咣当的电动伸缩闸,象工厂、商业区的门面。

邻居什么样的妇人都有。有体面一些的,有腰缠万贯仍然不改乡土本色的。

不会有人偷拍,你不吹头不化妆甚至穿着睡袍出来逛荡,也是理所当然似的。

当然有更好的别墅区可选择的,只是离市区远,不单安全不保障,邻居的素质更不保障。

安思集团这些年没错生意场上是节节败退,但这几年被受连环重挫,安思远毫无抵御似地被人一掌打趴,而此人是谁?苏曼丝根本无能力知晓!

一切来得太突然,他们走太仓促。新居,没来得及怎么细致装饰便举家搬了回来。

没来几天,苏曼丝对这粗放的一切,还十分的不习惯。

进了大门,苏曼丝打一个漂亮的转弯,却突然一阵恶心蹙紧了眉头。

她不知道怎么办,但从来关于自己的一切,她一样不漏地照办。

苏曼丝永远不会相信,她的天会塌下来,即便是安思远明天就要破产了。

车冲上了斜坡,苏曼丝又一阵恶心,她又紧蹙了一下眉头。

大厅内把眉头蹙得更紧的是安思远。

当天的新闻镶嵌在诺大的电视背壁上演播。屏幕上再现的是喻安澜今天在投标会上被记者采访时,无凭无助的楚楚可怜。苍白秀致的小脸,淡粉的嘴唇小巧柔润,大而让人无法捕捉眼神的眼睛紧张而孤立地看着镜头说:“啊?感想?我,我不知道。谢谢公司……”

一身蓬松睡裙一头蓬松卷发的女儿安漾在大厅中间,吊儿郎当地走过来走过去,看看电视再看看手中的报纸,惊奇地叫:“呀,电视和报纸的头条新闻全是这穷学生哪!天哪!这名城真是没娱乐圈没有名门圈的八卦了!”

安思远扯过报纸,头版正是这名叫喻安漾的女孩的特写,他更清楚地看见这女孩那一汪躲藏得深深的、那种仿佛是清澈却带着迷弥变幻的眼神!

女儿安漾坏坏地凑过来问:“呀!可怜得让人心碎呀!Daddy!可怜兮兮穷学生妹也看得发呆,噢新鲜啊!Daddy下一个追求目标?”

“放肆!”安思远无心责备女儿,安漾却不依不饶:“我哪有Daddy放肆啊,给点面子Mammy吧!说实话了,你的那些女朋友就是年轻一点,可哪一个是比得上Mammy的?”

“咩咩,别老烦着Daddy。”苏曼丝让人眼前一亮地站在大厅门口,带着点慵懒,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地朝屋里走进来:“思远,我回来了。”

咩咩,是安漾在昵称。是因为漾,在粤语里叫羊发音差不多,喊她漾漾像叫羊羊一样可爱,于是变成了咩咩。

安思远“嗯”一声后,又不自觉地又看着苏曼丝的鞋子,一步一步地踏进来。

他从来不喜欢看苏曼丝雕琢得完美无瑕的脸,她看上去不算特别精致,但岁月似乎从来没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可对于这个,安思远从来没有兴趣。

女人外表的美是很奇怪的定义,某些种类的美丽,只对某些人起作用,对另一些人,即便是公认的惊艳,也是聊胜于无。

安思远对苏曼丝闻名遐迩的美丽就属于无动于衷的那种。但是他总爱研究苏曼丝高贵的步子。

从训练有素发展成自然有序到别成一格,无论在厅堂在厨房或者在卧房,都一样有序有素的步子,昭示着这个一出生便发誓要挤身豪门的女子,颠覆祖辈存活在鸭寮街的新生命轨迹,已经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了,每一步稳定不变的优美高贵仿若天生,装得跟天生的一模一样。

是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她走出自己的路来了。她甚至走在安思远前头了。

安思远看着这样的步履,笑了。

现在安思远十分相信,即便是安氏曾经的百年基业的百年辉煌化为乌有,已经不会影响苏曼丝及其后代─如果有的话,继续一路风光。

安思远是祖辈便从这小城移民出去,散布在国外或香港的天生贵族;苏曼丝是阶层豪意识强烈的本土香港人,是后天模拟得最出色的明星级新贵。

当他们一起重新植根于这座小城,这开始腾飞起来的内地城市,他们同时惊诧地发现,这儿的新贵族们是可以穿着几块钱的T恤和十几块钱的平底鞋开着最高档最顶极的名车;

他们会穿着拖鞋跟农民工一样在路边买西瓜吃;忘记带钥匙还可以爬墙进门;别墅的钥匙还习惯藏在门口角落的小窟窿里,回来的摸出来就开门;园子里果子熟了还一跃上树自己来摘;甚至别墅外禁止游泳的河,他们下班后就直接跳下去野泳的!

小城的一切,很鲜活,很生猛,很出奇!

以前在香港半山别墅的窗外远眺,是香港夜景的繁灯一片;在名城的别墅区凭窗而望,会看见隔壁玻璃厂老板的小儿子正攀越栏栅爬过来偷偷捞安家那名贵的黑龙鱼和芝麻神仙、红眼钻石等观赏鱼!

这一切让初归名城的安思远有一种亲切的惬意,让苏曼丝训练有素的脚步迈得更加有优越感更有气派。

一直在国外长大的安漾爽朗的脚步迈得更大,在厅里跨度很大地踱过来踱过去:“Mammy,今天投标会我们惨败了,输得很干脆。”

安思远一听脸色一沉,苏曼丝连忙朝安漾使眼色:“咩咩,说话声量放小一些,烦着Daddy了。”

安漾却一眼瞥见大屏幕投影上的韩万强,连忙气愤地指着投影:“瞧那韩万强得意忘形啊!”

苏曼丝温柔嗔止:“咩咩!”

安漾一向知道妈咪纵容她,不依不饶地继续发表:“Mammy,气死我了!那个方俊亨!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由他爸爸跟Daddy作对!哼!”

“好了咩咩!Daddy心情不好,你长这么大应该懂体贴别人吧?”

安漾赖皮地嘿嘿笑,画蛇添足地说:“不好意思啊Daddy,其实投不到这地更好,不用那么辛苦嘛,又不知道这地赚还是亏?听说这儿政策变来变去的。”

此时苏曼丝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偏偏头优雅地“Hello”一声,便一边聊一边走了出花园。

安思远继续发呆,盯着报纸上的女学生。

安漾瞧着不顺眼嘴巴嚷嚷道:“啊,穷困女学生啊真可怜啊!装!”

安思远说:“咩咩,人家年纪还小,是被百强地产利用了来做宣传做广告而矣。事前应该不知道的。”

安漾继续嚷:“那才要命呢!”

安漾撒起娇来腻在安思远身上,“哎,Daddy,其实男人是不是都特别喜欢这种病态的柔弱的特会装得可怜兮兮的女孩子的?我这种健康型的运动型的肌肉型的哈哈,是不是男孩都不大喜欢的?”

安思远对这个女儿直率得可爱的骚扰毫无能耐,只能回应:“不会的。你和Mammy都这么健康,我不是最喜欢你们吗?”

安漾又使出直率的杀手锏戳老爸:“哈哈,最喜欢Mammy?那你还盯着病态小美女不放这么花心?”

安漾一面说一面嘿嘿笑着跑出去找妈妈了。

新闻最后敲问式地把镜头定格在喻安漾楚楚可怜惊惶失色的小脸蛋上。那种让男人揪心的神态那种一直让他彻夜无眠的眼神,安思远连做梦都会记起来!

人与人会怎么会这么地相似?二十年前的旧事象一场电影快进快退,一幕一幕,一个镜头一个镜头飞速在脑海里回放,一种过分压抑过分沉重的感觉,加上事业上连连受挫的极度疲惫,陆鸣阳在自己面对自己的时刻,再也无法支撑住,整个深深地陷在沙发里。

心醉心碎的回忆、二十年的愧疚,在镜头定格在这个叫喻安漾的小美人眼神上的刹那间,无法逃避地涌上心头,他的脑海里搜索出来的,全是那一个深埋在神经每一段末梢根部的名字:喻惊鸿!喻惊鸿!喻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