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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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拒绝他的好意。

    从莫之文家到陆业征家,要穿过最拥堵的一段高架,晚高峰两百米能开半小时。

    陆业征和程展心毫无悬念地堵住了,程展心看陆业征,问他:“你已经有驾照了?”

    “嗯。”陆业征看着前面路况牌上一长段红色的指示灯,打开了晚间电台。

    陆业征去年就成年了。他小时候骑马摔断了腿,在家静养了一年,所以比同届的学生大一岁。陆业征家人都在北方经营生意,他从小就很独立,不喜与人同住,他家人又很放任他,就让他独自留在本市。

    停了一会儿,陆业征问程展心:“你比莫之文还小一岁?”

    程展心刚想回答,就打了个喷嚏。

    他衬衣稍稍干了一点,还没干透,还是冷。

    陆业征瞥他一眼,抬手拿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扔在程展心腿上,说:“把衬衣脱了,穿这个。”

    程展心温顺地脱起了衣服,他解开了衬衫扣,低头看看身上的伤,又有点犹豫。

    “我不会问。”陆业征冷淡地看着前方,突然开口。

    程展心想了想,陆业征也不是没看过他身上的惨状,就快速把衬衫脱了,穿上了陆业征给他的衣服。

    车流又开始动了,程展心裹在温暖的厚外套里,觉得陆业征这人冷冷的,不会随便关心他,倒让他更自在些。

    不过医生给他看伤口,他又要承陆业征的情了。

    恐怕陆业征心里早都烦透他。

    陆业征在路上就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路上车况不好,等他们到家,医生都在门口站了十分钟了。

    陆业征开了门,把灯全开了,对医生道:“伤口在他头上,你处理一下。”

    医生方才在诊所,听陆业征描述,就带了些消毒包扎的东西来,他小心地拨开程展心的头发,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创口不大,也不深。”

    程展心的伤口其实不在头发里,在额头和头发的交界处,只是他头发长,遮住了看不见。

    医生帮他消了毒,贴上纱布,又给程展心留下了药,交代了程展心换药的注意事项,刚整理药箱想走,陆业征开口了。

    “等等,”陆业征不急不缓地叫住医生,“他身上也全是伤。程展心,你衣服脱了,给医生看看。”

    程展心刚吞下一颗消炎药,闻言随即抬头看着陆业征,陆业征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脱了。”

    陆业征都没给程展心考虑的时间,两秒后,他亲自动手把程展心衣服脱了。

    灯光亮的很,程展心的上半身几乎可以用可怖来形容,找不到一点干净的地方,除了锁骨下方和手臂上的两条血痂,别的伤口都没破皮,只是淤青很深,好像是被什么钝器一点一点碾出来的。

    “这……”医生也没见过这种架势。他反射性地看了陆业征一眼,陆业征立刻察觉了医生眼神里的含义:“看什么,不是我。”

    “这是用什么敲的吧?”

    程展心觉得有些冷,手抱着肩膀,陆业征看见他的动作,重新把他的外套扔了过去:“披着。”

    “啤酒瓶底敲的,”程展心说,“过几天就好了。”

    医生低头,看着程展心肩膀上的淤青,判断道:“是没伤筋动骨。”

    “上次在厕所那几个?”陆业征问程展心。

    程展心不想说家里的事,就点了点头。

    医生突然摇了摇头,说:“现在的学生……”

    “有没有办法让他好得快点?”陆业征问。

    “没有,”医生说,“就像他说的,过几天就好了。这个伤……挺有技巧的。”

    程展心没吭声,把衣服穿了起来,上半身裹在衣服里,垂着头。

    医生告辞了,程展心对陆业征道:“谢谢,我自己回去吧。”

    “行了吧你,”陆业征按了电动窗帘,外头雨下得很大,落地窗被水浇得模糊,只能看到外头点点灯光,“你先洗个澡,我再送你回去。”

    陆业征指了指楼下客房的浴室:“我上去给你拿个衣服。”

    陆业征上去拿了件没穿过的衬衫,开了电视看了一小会儿新闻,程展心腰上裹着浴巾走出来,用指关节敲了敲客房的门。陆业征看过来,他才开口道:“谢谢,我洗好了。”

    陆业征拿着衬衫走过去,递给程展心:“新的,凑合穿。”

    程展心接了过来穿,刚扣了两颗扣子,陆业征才想起来问:“你是不是没裤子穿?”

    “没关系,我穿湿的,回家再换。”程展心说。

    “算了,”陆业征走过去拿了个无线电话给程展心,“和你家人说一声,今晚不回去了。”

    程展心愣了愣,刚说了个“我”字,陆业征又打断他道:“湿的怎么穿,我的你穿得了吗?就这么着吧,裤子扔那边烘干机,我明天早上带你去学校。”

    陆业征三言两语就把晚上的事情决定了,又把电话塞程展心手里:“打吧。”

    程展心没跟他争,就是把电话还给了陆业征:“谢谢……不过我家没人,也不用报备。”

    “那行,”陆业征接了过来,点了点客房,“你就睡那儿。”

    程展心发现跟陆业征待着很不费事儿,陆业征会决定一切,并且权威很大,不容反驳,指着哪儿他去哪儿就行了。

    所以他温顺地走进客房。

    陆业征家里的客房也打扫的很干净,室内很温暖,程展心穿着陆业征的衬衫,把浴巾叠好了放在洗手台边的架子上,然后坐上了床。

    床很大,被子干干净净,熨帖松软,程展心不大为外物所动,也忍不住摸了摸被面,觉得奢侈得让人没有办法睡觉了。

    他不太适合待在这么好的地方,他在好的地方呆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所以一点也不适合。

    程展心正发着呆,陆业征随意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他看见程展心坐着发愣,把手里的新手机盒子扔在床上:“莫之文问我有没有带你去买手机,这个你先用着。”

    “手机真的不用了,”程展心拿着盒子,跳下床走过去给陆业征,抬起头看着他,“我明天中午去买。现在也没有手机卡。”

    “你手机是丢了吗?”陆业征忽然问他。

    程展心想说是,但看见陆业征根本不准备相信他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跟他坦白:“被摔了。”

    陆业征耸耸肩,道:“总算说了句实话。”

    程展心没理会他的嘲讽,又补充:“我会买新的。”

    “小文说的没错,”陆业征站了片刻,才对着程展心说,“纵容犯罪,也是犯罪。”

    陆业征口气很傲,好像他是在大大地做慈善,才决定管这个闲事,程展心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程展心从小到大听类似的话,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他看着陆业征,犹豫了少时,斗胆说:“我记得他说的是‘不反抗也是纵容犯罪’吧。”

    “有区别吗?都是犯罪。”陆业征道。

    程展心看着陆业征理直气壮的样子,只好应承:“没有区别。”

    陆业征和莫之文是两种人,但也是一种,他们都健健康康,是天之骄子,不懂凡人苦楚。

    “好了,你睡吧。”陆业征退了两步。

    “陆业征?”程展心在后面叫他。

    陆业征回过头,看着穿着他的衣服的程展心。

    程展心很白,没有伤口的地方和陶瓷一样剔透,衬衫遮住了他半截大腿,腿上也有一些淤痕。

    他像浸在泥污深处的一件白玉雕塑,没人能把他捞起来,他永远在肮脏的地方泡着,永远登不得大雅之堂。

    “谢谢,”程展心说,“你有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写,不收你钱。”

    陆业征看了他几秒,走出去从书包里拿了几张练习卷出来,扔给程展心:“正好,这礼拜帮我做完。”

    第4章

    早上陆业征起床的时候,程展心粥都煮好了。

    他正在煎荷包蛋,看见陆业征下楼,问他:“你要流心的还是不流心的?”

    陆业征愣了愣,才说:“流心的吧。”

    过了一会儿,程展心刚把粥和蛋都端在桌上,门铃就响了。

    陆业征过去开门,有人把他订的早餐送来了,他拿过去放在程展心面前,道:“你吃这个。”

    程展心这才知道陆业征订了早饭,他早饭做得很多余。

    他想把放在陆业征面前的粥拿过来,手一伸过去,就被陆业征打了一下手背。

    陆业征打的不重,带着护食的警示意味:“粥是我的。”

    程展心把手缩回去,打开了陆业征的早餐袋,拿了一半三明治,低头吃着。

    程展心煎了两个蛋,本来打算跟陆业征一人一个,吃了一口三明治抬起头,陆业征已经把两个全吃了,还对他说:“再去煎几个。”

    “……你冰箱里只有两个蛋了。”程展心说。

    陆业征就把碗给程展心,道:“再去盛一碗。”

    程展心听话地给他盛了。

    陆业征划了几口,指着袋子问程展心:“你不吃了?”

    程展心吃完半个三明治就饱了,正坐在一旁发呆,听陆业征问他,就说:“我吃不下了。”

    陆业征把他的袋子拿过来,扔了盒奶给他,拿了另半个三明治开始吃:“吃这么少,被人揍了都还不了手。”

    程展心不声不响地把奶喝了,陆业征也站起来,道:“走吧。”

    “等等,”程展心回了客房,把陆业征给他的练习卷拿出来,递给他,“做完了。”

    “都做完了?”陆业征翻了翻,那堆试卷少说也有十几张,问程展心“你通宵了?”

    “没有,”程展心说,“昨天睡不着,随手做了一下。”

    陆业征把卷子塞进背包,带着程展心出了门。

    没有了齐穹的骚扰,程展心度过了很完美的一天,白天听课看书,晚上去买了个特别便宜的手机,又去买了辆二手的自行车,到了家里,程烈不在,也没有债主上门,一片祥和之气,他翻了翻书就睡了。

    只是程展心淋雨挨打都没感冒,晚上回家闷头睡了一觉倒是病了。

    程展心早上起来头昏脑涨,想起了一个关于乞丐的寓言故事。

    讲的是一个富翁闲来无事,找到一个乞丐,要他在冰天雪地,幕天席地在外过夜,倘若乞丐活了下来,就让他享三夜的福。

    乞丐吃惯了苦头,在风雪天里睡在室外,也安然度过了一晚上。

    富翁觉得很有意思,便如约把乞丐带回家,叫他沐温泉,睡软榻,食珍馐。

    三天过去,乞丐离开了富翁的家,回到了他以前待的地方,当天夜里就死在了严寒中。

    程展心发着高热出门上学,心说贱命还是得待在苦地方,不好偷偷享福。

    他到学校,先去了医务室,找校医测了测体温,耳温三十八度多。

    校医认得程展心,劝他挂一瓶水降温。程展心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三十八度这温度也不算高,他又不喜欢打针,就没同意,又回了教室。

    到了中午下课,程展心发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高,才下定决心克服心理阴影,想重新回医务室挂个水。

    齐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