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曳，以及……一只金鸡。

荀羽的视线越过包房洞开的大门，一眼便看见人群中那只最耀眼的雄鸡。贾士豪今夜的打扮可谓浮夸，荧光黄的卫衣搭配白色的运动裤，脚下还蹬了双白镶金的运动鞋。

不得不说，有钱人实在物种成谜，昨天还是个水果，今天就变成了家禽。

荀羽的余光迅速扫过他旁边穿灰衣黑裤的男人，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还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肖曳顺眼。

见两人走近，荀羽默默收回了视线。

姿态闲散的男人很快来到门口，见到坐在里面的她，神情似有些惊讶，插在裤袋里的手抽出来，扬了扬：“荀荀，怎么提前到了不说一声啊？”

荀羽听见，掀了掀眼皮，面上无甚表情：“刚到。”

肖曳嘴唇慢慢抿成一条微微的弧线，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跟在后头的贾士豪却没动。

这刺头什么毛病啊？怎么对谁都一副冷若冰霜的嘴脸，最最过分的是，她竟然还无视自己，明明他今天靓绝全场！

肖曳见他不动，转头朝他使了眼色。

贾士豪假装没看见。

肖曳若有所思地再觑了他一眼，没继续纠缠，改叫服务生：“麻烦，菜单！”

菜单很快送了过来，肖曳示意对方递给荀羽：“你看着点吧。”

荀羽犹豫着接过：“那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肖曳微微一笑：“帮我叫份凉拌折耳根吧，让厨房先上。”

一旁的贾士豪听见，人顿时懵了，如果说世上有什么食物能令他一嗅到就作呕，咬一口就窒息，那绝对非折耳根跟莫属！

“我我我坐还不行吗？”只见眼前的金鸡跟被火燎到屁股似的，一下子蹦到了椅子上，“我绝对、绝对不要闻到折耳根的味道！”

肖曳整个人悠然地靠在椅子上，平静地欣赏完贾士豪的表演，才转头望向荀羽，语气遗憾：“既然富贵不想吃，那就算了吧，你看着随便点？”

荀羽翻着菜单的手顿住了：“……”

菜陆续端上来，荀羽默默吃饭，贾士豪默默委屈，场面十分冷清。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活泼的女声：“咦，怎么只有三个人？”

三人纷纷转过脸，发现门口站着个高挑的少女，鹅蛋脸，高马尾，一袭不过膝的格纹百褶裙搭配卫衣帽衫，露出两条笔直纤长的腿，真，青春无敌。

荀羽正纳闷这小姑娘是不是走错了包房，张哥便从她身后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讪讪的笑：“抱歉，各位，我来晚了。”他说着想拍少女的头，但少女却一个闪身，灵巧躲开了，回头得意地朝他扮了个鬼脸。

张哥懊恼地收起手，挠挠后脑勺：“欸……臭丫头！”

他说罢，顿了顿，才又清嗓道：“这样吧，我先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虽然昨天你们已经照过面了，也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对彼此可能还不够了解，就借这个机会，让我在这儿多唠叨几句——这位是荀羽，负责医疗救护，是我们的急救员和潜水生命支持员；这位是肖曳，之前一直在广城打捞局任职，是位潜水打捞员，如今辞职回到桥城，今后会作为‘蓝海’的一线队员继续奋战救援的第一线；这是贾士豪，我们的主力队员，如果没有他的倾囊相助，我们桥城‘蓝海’救援队不可能有能力购置专业的深潜打捞设备；至于剩下那位今天没能到场的队员叫卫修，不过他因为工作忙碌，时间有限，可能无法每次都参与到我们的救援行动中来……”

一口气说完，张哥复又看了眼刚才的少女：“至于这个臭丫头嘛，是我的女儿张宁，大家可以叫她宁宁。听说今晚要聚餐，她非得跟过来，赶都赶不回去……”

荀羽默默听着张哥的介绍，似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朝张宁露出一个笑容：“欢迎。”

张宁听了，立刻甜甜答：“谢谢小荀姐姐！”说罢还热情地跟肖曳和贾士豪挥了挥手：“肖哥哥、贾哥哥，你们好呀！我是宁宁！”

张哥无不无奈地笑了，喝道：“行了，就知道卖乖！赶紧坐下吃饭吧。”

和其他人不同，肖曳之前便见过宁宁了，当时他去找张哥帮卫修安排入队的体能测试，恰好碰见她出门上学。

“好久不见。”肖曳替她拉开了椅子。

张宁“唔”一声，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坐下了。

但看神色，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

半晌，她忽然凑近肖曳，小声问：“对了，上次那个头发卷卷的家伙怎么没来呀？”

小姑娘问得含蓄，肖曳反应了两秒，才意识过来她说的是卫修。没想到那天卫修难得跟自己出趟门，竟然被她给惦记上了。

肖曳忍俊不禁：“他今天有事。”

“这样啊……”张宁的失落溢于言表。

“要不下次我约到他的时候，跟你说一声？”

“真的？”

“试试。”

肖曳话未说死，张宁却马上雀跃起来。因为张哥和宁宁的加入，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比刚才融洽了许多。贾士豪之前还有些抑郁的心情也随着填饱了肚子一扫而光，算了，他这么有钱的靓仔，干吗跟个破冰块儿计较呢？

一顿饭和和气气吃完，张哥起身要去结账，刚站起来，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瞥了眼名字，原本还很放松的神情骤然变得凝重：“有任务了！”

接消防协助搜救指令，南城区南湖镇水库有一名高中生在下水后曾进行呼救，随即溺水失联。

张哥一边保持通话了解情况，一边掏出钱包递给女儿：“宁宁，去买单！”

张宁懂事地接过，一路小跑走了。

张哥转头看向众人，气势威严：“出发！”

从后备箱拿出常备的蓝海制服分发给在场所有人，张哥指挥大家上了自己的车：“那边路况我比较熟悉，由我来开车，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现场。肖曳，你马上向队内发布紧急集合命令，联系中心安排出动救援装备车！荀羽，你立刻联系南湖镇应急办，要求调用当地冲锋舟；贾士豪，你负责跟进目前现场的救援情况，到达前跟我汇报！”

驱车前往水库的一路，车内只有众人各自通话的声音。

荀羽无意间往漆黑的窗外一看，才发现车已开上内环高速。

三十分钟后，张哥的车比预计早五分钟抵达了事发地点。

荀羽远远便看到水库边聚集了不少人，红衣是消防、蓝衣是当地派出所，白衣则是120派来的救护人员。

据贾士豪刚才汇总的最新消息，今天傍晚留左右，三名附近中学的高中生相约到水库边游玩，率先下水的一名少年在游出数米后，突然在水中扑打呼救。其余刚刚下水的二人受到惊吓，一个立刻游回岸上，跑去派出所呼救，另一个则沿岸寻找树枝绳索之类的物体，试图搭救。但当两人回来后，少年已在水面失去了踪迹。

荀羽一行人当即下车，一路朝岸边奔去。

路边有镇上赶过来看情况的民众，正小声议论着：“怎么才春天，这几个孩子就跑去水里玩儿啊……”

“听说找不着的那个还是学校游泳队的……”

那声音渐渐落在了后头，荀羽凝神，望向不远处的水面，入夜的水库天昏地暗，只有一弯破碎的弦月在平静的水面上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