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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危房通知

七月流火,夏蝉吵翻到的日子。那时候,黑色七月,高考的日子是七月七八九。

云熙应了有趣的班主任吩附,带上几颗香港表哥带回来的一直舍不得吃的巧克力补充血糖,分给了喻安澜两颗。

那一年高考,喻安澜第一次吃巧克力。那种苦涩中丝丝的甜蜜与醇滑,能对抗饥饿和低血糖的珍贵感觉,让喻安澜感动不已。

“哇……终于考完试啦哈哈哈哈,我要吃吃吃,我要睡睡睡!”云熙从石巷外奔进来,裹挟着石破天惊的欢呼声!

安澜也罕见地跟着云熙蹦了几下。

艰辛的高考完毕,等放榜,然后如无意外,两人都能顺利就读大学。

不管怎么样,理想不理想,也终于能上大学了!虽然学费往哪要,喻安澜还没有办法知道。申请贫困支助还是怎么的,反正,总会找到办法的。这个漫长的暑假她还可以跟妈妈一起多领些手工回来做,多摘鸡蛋花去晒干了卖。

喻安澜已经习惯了钱的问题接踵而来,也习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肯定有办法!只要压力不超出她的想象。比如去北京读书,一切压力就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高考结束的这一天,蒋云松刚到设计院上班满一个月,领了试用期第一个月工资!便豪气地领了两个小妹妹出去吃西餐了!

“三百块哦!我的试用期工资足足有三百块钱哦!”蒋云松自豪极了,在巷口就亮起了薄薄的一叠银纸。

“三百块?”孔月整个人感觉就不好了。

“放心,妈咪,三个月后转正,一个月人工就有八百块!”蒋云松自豪地说。

“八百块?”孔月整个人更不好了,“死咯,八百块一个月!你饿死老婆薰臭屋咯!”

“你别样打击孩子行不?钱钱钱,一开口就知道说钱!”蒋耕忍不住发声了。

“你当然不说钱,菜不用你买,灯油火蜡不用你交!你以为谁都一定会像你这么好彩找到能赚钱又做家务的老婆呀?”孔月又来了。

云熙嘿嘿笑问,“妈咪,难道你不知道爸爸多少人工一个月?”

“鬼知道啊!他一个月给从我三百,加到五百块,到现在加到八百块钱的伙食费,我鬼知道他收多少钱一个月!”

孔月这么一吼,举座皆惊。

这下到蒋耕整个人都不好,吱唔着说,“事实上,我能给你的也没法再多。”

喻家直通安氏别墅的小木楼梯上,病后正要走下来趁趁热闹的喻惊鸿打住了脚步,忧伤地回头躲进自己的房间。

这些年来,蒋耕偷偷支助她母女俩,一直让她们不要道谢,不要让孔月和孩子们知道。

蒋耕一来是免得误会;二来,是免得好强的喻安澜和喻惊鸿难过。这些喻惊鸿都明白,她很感激蒋耕一家子的爱护与帮助。

这时候孔月又吼开了,指桑骂槐怨天尤人。

“你爸就是食古不化!自己穷死一世就好了,还真让你去设计院画死一世然后又穷死一世吗?”孔月思想老早就改革又开放了,可是偏偏蒋耕呆板得像个老古董,埋头一份研究工作不撞南墙不回头!

“阿仔,熙熙,我告诉你们啊,我们土批从经理到店员没有一个有高中文化的,可是!我们上到肥仔邦经理下到收入最低的死狗仔,每个月光是小钱柜发的补贴也比你们爸那份死工资强!死脑筋没用!多少文化只要脑筋不活,都是废的你们给我记住!”

孔月仰天长叹。

蒋耕对这个有钱粗暴的老婆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优雅而固执地忽然扭大了收音机的音量,粤剧名旦林小群颤颤挤出一句动听的尾音:“欲知心事,难难难呀呀呀……”

云熙被老爸这神操作逗得咯咯咯地笑。

人生第一桶金,三百块!虽然听妈咪说是很可怜,但蒋云松一直呆头呆脑地读书,还没什么金钱的概念。这毕竟是自己努力地画了一个月图纸的劳动报酬,特别自豪!

于是带上两个过了高考妹妹去豪一翻!

安澜都舍不得吃大餐了,在走进西餐厅之前,硬是把蒋云松和蒋云熙两兄妹拉到汽车站二楼的西式快餐店,一人叫了一个猪扒焗饭配可乐,花了六十块钱了事。

这六十块钱,也花得让安澜好生心痛。

“云松哥哥,以后,我们以后,不要再这么吃了。”散步回家途中,唯安澜想起这一顿就吃了她可以买一个月的饭菜钱,心有余悸。

“没事,你不喜欢,云松哥哥以后自己买肉,学着煎牛扒给你吃。”

“好的。”喻安澜这才笑了一个。

微风中,这少女的微笑,美得让人失神。

“我哥煎自己的肉排给你吃也行。”云熙又调皮了,三人乐成一片。

……

“拆!”

拐进石巷,赫然几个红圈红字写在后巷每一户人家前!蒋云松和喻安澜一片惊慌。云熙已经冲到巷尾吉屋前逮住那个提着红漆拿着刷子写“拆”字的工人了。

“师傅,你写什么?”

“拆字呀!”工人戴着一顶工地帽,嘴里叼着烟。

“拆什么呀?”云熙又问。

“拆房啊!”

“拆什么房呀?”

“拆危房啊。”

“哪是危房呀?”

“写上拆字的就是危房,这破小巷里都是危房。”

“谁让你拆了!”云熙一手把师傅的刷子拍在地上。

“靓女,我完成任务罢了,不关我事。这是危房。”

“谁说这里是危房啊?你们有堪测过吗?”蒋云松走过来。

工人莫名其妙,把烟唾地上,用脚踩灭了说:“关我什么事,我只是领到任务来做这事。谁堪测了什么时候拆可不是我的事。”

“那你家住哪呀?”云熙问。

“干嘛?你要上我家吗?靓女?”师傅嘻嘻笑,觉得这女孩可逗了。

“是啊,我上你家也写个拆字呀,谁要拆什么时候拆可不是我的事。”

师傅被云熙噎得一脸尴尬,看看也就剩下吉屋和对面两座二层小楼没写了,于是便悻悻地提着油漆溜了。

三个孩子站在石巷中央,感觉那年夏天的风,吹得不一样。

蒋耕看见后气得不行,马上拿了天拿水,把“拆”擦去。

可是,过了没几天,一纸通知下来了!是危房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