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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晌午

“谢谢你,云松哥哥。”

安澜看着简洁朴素的云松哥哥,忽然感动,感激,忍不住说了一句,然后眼泪又忍不住上涌。

蒋云松着急了,马上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傻瓜。只是一个饭盒而矣。”

安澜一听更是委屈着硬噎得说不出话。

这几天的委屈在最疼爱她的云松哥哥面前一股脑儿全涌上来。

云松更着急了放下饭盒,故意转移她的思绪,说,“一个饭盒而矣。虽然是大了点儿,要吃完真的挺辛苦你的,但也用不用哭鼻子嘛小妹妹?别哭!”

安澜当然很熟悉云松这点用烂了的幽默,但也破涕为笑,“让你两兄妹给气死了。”

云松打开自己的掌心:“瞧,笑了才好看。打开你的掌心。”

“干嘛?”安澜双目还含着泪,可嘴角已经非常好看地翘起来了。

伸出了手掌,云松也伸出自己的手掌,一左一右放一起。安澜知道这单纯的哥哥又来耍小把戏逗她开心了,也装作一脸疑惑地看着云松哥哥。

“胃跟一个人的手掌一样大,我们今天就按大小比例,把三个人的饭两个人吃光它吧。安澜同学辛苦啦!”云松说完自己都笑了。

“云松哥哥你瞎说!不是拳头跟人的心脏一样大吗?怎么变成胃了呢?”

安澜又哭又笑的,难为情得只能锤云松两下子。

云松拉过安澜的小手,爱护得不行。

“安澜,我知道这几天你受这么多议论,顶着很大压力。其实,韩万强的炒作手法一向就是这样,你完全可以不理他的。”

安澜没接话,只是温顺地由蒋云松哥哥牵着她的手。

看着秋天的晌午天高云淡,本该是一个自由抒情的季节,可这时候的空气里仿佛有一种紧拉的张力,在前后左右牵扯着安澜,她感觉自己失去了自由。

她完全没接收到此刻有点情难自控的云松,正在热情似火地看着她。她的脑子里转着的是此刻她有两万块钱了,要尽快给妈妈找一个好医生,看好妈妈的病,即便看不好,也得要先按住,妈妈疯狂的奔跑让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对的,两万块钱!安澜很难平静。

她真的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啊!这大概也就是韩拙送给他那卷发的身材高挑的小女朋友一套裙子或者一件小首饰的价钱吧?

安澜眉头一皱,她怎么就想起韩拙了呢?

“澜澜,在想什么?”

安澜仰头朝着空气说:“天气一凉,安氏别墅就特别地凄凉。我怕妈妈熬不下去。她这一季的发病明显地频繁了,加重了。”

云松说:“或者让我和爸爸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安澜连忙制止:“妈妈究竟是间歇性精神病,还是严重的抑郁症,连医生也没说个准。太反复了,医生也了说是一个无底洞。我不想再拖累你和蒋耕叔叔了。我都20岁了,要为自己和妈妈负责了。”

安澜也想依赖其他人,但她不能。孔月清晰明了的态度,让她清晰明了,不能再把妈妈和自己的生活赖在蒋家父子身上。

那一天,妈妈跳进安息湖,孔月阿姨也纵身一跳把妈妈救了上来。然后孔月找安澜说,“看好你妈妈,我老公是有老婆的。”

隐约的问题,被孔月直接第一次捅破!那一刻,安澜被吓着了。

并不是不知道蒋耕叔叔对妈妈好,而是,恐惧于那贫困有病,还羞耻不堪的可能!

安澜想到这,唯有再一次坚定地让云松清晰知道,她不再依赖他人了。

每每安澜这么表明态度的时候,云松总很不是滋味:“你别老这么想,照顾你,我很乐意的,我很应该的。”

安澜看着云松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云松哥哥。”委屈的眼泪,又大颗地掉落下来。

云松提起高高的饭盒说:“哦,对了,我不能中圈套!老对我这么客气拍马屁擦鞋也不管用啊,饭你还是得给我统统吃光!”

安澜一听,又忍俊不禁。

蒋耕叔叔是一个寡语的人,但孔月阿姨是个特别多话的女人,而且冲口而出的话总有让人爆笑的效果。

云松和云熙两兄妹说话的方式都很让人意外,总是意外地惊喜万分,再正经正沉闷的事儿,也让他俩说着说着,就变成了闹着玩一样的轻松。

安澜知道他们是一直在想方设法为她,和她妈妈的郁闷解围。

安澜很感恩……感恩之余,却隐忧重重,蒋耕叔叔对妈妈和她的默默关顾,被孔月这么一说白她感觉羞耻。

一边享受这一份充满温馨的午餐,安澜一边矛盾着这儿的温馨。

她常常想起妈妈最近每每在清醒或不清醒的时候,经常一边打自己的头或者一边撞墙一边说:“澜澜啊,我很内疚啊。蒋耕叔叔这么关爱我们母女。可是对他的关爱,妈妈真的无法奉还。我真的不想欠他们家太多,都是我没用,我没用,我没用!”

安澜总是一边制止妈妈的自残,一边安慰她:“妈妈,不要再责怪自己,我长大了,我会照顾你,我们不再依靠田叔叔好不好……”

看见安澜表情微妙地一直在变化,蒋云松只感觉各种表情都那么美,美得让人叹为观止,于是按捺心头的激动,默默地,牵起安澜的小手,握紧。

安澜温顺地低了头,另一只手慢慢夹菜吃饭。

蒋云松紧张得手心出汗,全身心地忐忑于对安澜这份爱的迅速升温中;而安澜却表情静静如水,内心专注于各种矛盾中。

生活的矛盾;接受蒋家父子关顾与准备着如何拒绝别人施舍的矛盾;对两万块巨款的矛盾……

回顾这里的一年四季,春天,有浅浅的绿草淅沥的淡雨临岸盛开的杜鹃;夏天,有明媚阳光习习凉风苍老的榕树;秋色,有天高云淡诗情画意桂花香;冬天有岭南迟到的片片落叶满地金黄。

安澜想,这里确是一个好地方。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因为她已经开始独立了,不需要每天中午吃这三层高的饭盒了。

吃了这么多年,她用什么回报?种种矛盾的心思……

她不知道自己下半辈子,会不会时常想念这个地方。

他们吃饭的地点在公园小湖边的一张椅子上。

这个位置很特别,弯弯的一个小半岛露在湖边,周围种满了观音竹子,自然地形成一个竹树篱笆,只在侧面留一个小通道进来这一块小小的湖边半湾草地,里外几乎不通视野。

这时候,从竹子外头传来了一男一女渐行渐近的对话。

蒋云松和安澜都安静地吃着。

男中音问:“好消息吗?”

女的娇嗔地怪责:“好消息?你还乐?都八周了。”

男的兴奋莫名:“真的?”

女的喜怒难分,但很明显的焦急着:“验单都出来了,你自己看。”

男的先扬后抑地问,弄得声音都要走调了:“太好啦!那,Samantha你肯定?是我和你的Baby,不是你和他的?”

一听曼丝这个名字,安澜和云松互相看了一眼,惊讶且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