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宣传活动当天，肖曳起了个大早。

来到客厅，他惊奇地发现，贾士豪竟然起得比自己还早，眼下跟蚂蚁搬家似的把衣服往客厅里搬，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

不仅如此，卫修今天也百年难得一见的没有闭门修仙，人现在是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修剪着一枝玫瑰。

他手边摆放的，是一捧还带着露水的鲜花和一套专业的工具。

看见他，卫修微微扬起下巴，唇角是一抹温和的笑容：“起来了？早饭在餐厅，今天是美式炒蛋搭配三明治，牛奶可能放得有些凉了，需要你自己再加热一下。”

看他娴熟地将花插进花瓶，肖曳微愣，半晌，比了个OK的手势：“谢了。”

卫修颔首，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地修剪下一枝了。

709寻常而诡谲的一天，就此拉开了序幕。

“帮我看看呗，这件衣服能不能衬托出我身上这份无与伦比的贵族气质？”刚咬了一口三明治，贾士豪便颠颠地跑了过来。

肖曳瞅了眼他身上那件藏蓝色的金丝绒西装：“你这是要去相亲？”

“我能是那么俗气的男人吗？是要去参加一个烦人精的二十岁生日派对。”

“所以？”

“我必须艳压她！”

看来一大早就病得不轻，肖曳假装认真地端详了他身上的衣服半天：“就这件吧，这件挺好。”

“真的？”

“嗯。”至少会让你的神经病，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贾士豪心满意足地跑走了。

“对了，今天车借我用一下。”

“哪辆？”

“越野。”

“没问题！”沉浸在艳压全场的喜悦中，贾士豪大气地挥了挥手。

车拐进社区，肖曳老远便看见住宅楼前拉起的红色横幅。

人群中，一身白衣的荀羽正张罗着社区的工作人员向围观的人群分发安全知识手册。肖曳找了个车位停好车，快步走过去。

“到了？”荀羽看见他，扬眉一笑。

肖曳不由一怔，今天她心情好像不错。

不等他开口回应，荀羽将一沓手册塞到他手里：“这个，你也帮着发一些吧。昨天我发给你的流程看过了吧？在我们示范之前，社区请来的专家会向大家进行宣讲，让大家观看视频学习基础的知识……不过今早我才听说，消防那边听说这个活动，也临时派人过来了，在我们演示之前，会先就周围消防器材的分布和使用方法进行普及和示范，还会组织一场应急演练。”

肖曳掂了掂册子，故意做出失落的表情：“欸，所以我们变成打酱油的吗？”

荀羽登时沉下脸：“不都是给大家科普安全知识吗？还是你当这是在酒吧走秀？”

一旦遇上事关性命的事，这人还真是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

肖曳正琢磨着说点什么顺顺她的毛，一个元气十足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你好，荀医生是吧？我是桥城都市报的实习记者程骁，请问现在方便跟你做个简单的采访吗？”

荀羽循声回过头。

说话的男孩五官清秀，留着时下挺流行的带刘海的短发，穿白色卫衣配牛仔裤，眼里全是活力，脖上还挂着个崭新的记者牌。

“抱歉，现在不太方便。”低声撇下这句话，荀羽转身走开了。

程骁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实习记者就是没地位啊……

“等等——”他不甘心地想要追上去。

忽然，半沓宣传手册塞进了他的怀中：“发完这个，她才可能觉得方便。”

“……你谁啊？”程骁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个高自己半头的男人。

“我吗？”肖曳指着自己，微微一笑，“打酱油的。”

“……”

望着怀中的小册子，程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上午十点，活动正式开始，荀羽挤在人群中，和大家一起观看消防人员关于消防器械使用方法的演示说明。

没多会儿，她感觉有人凑到了自己旁边。

荀羽微微一愣，拧眉：“怎么又是你啊？”

“嘿嘿，你好，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程骁，都市报的记者，我刚才已经知道了。”

程骁有一霎的怔忡，她竟然认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许多人采访结束，甚至都忘了他姓什么，只称呼他为“这位记者”。

程骁清了清嗓子，挤出个近乎讨好的笑容：“那你能不能抽空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啊？我看你现在不刚好没事么，几个简单的答案就可以……”

荀羽沉默着。

良久，她偏头看他：“你不关心吗？”

“什么？”

“现在他们讲的一切——消防器械的使用、正确的逃脱方式，甚至关键时刻，对身边命悬一线的人进行急救的方法。”

程骁被问得有点儿懵：“啊？”

荀羽的神情依然冷淡：“我觉得，你似乎并不关心。”

被一眼识破，程骁讪讪地低下了头。他的确不太关心，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采访没有爆点也没有话题性，大家纷纷推辞，根本不会轮到他这个打杂的实习生来做。

“你知道为什么抢救率会这么低吗？”荀羽又开口了。

程骁讷讷地抬起头：“为什么？”

“其中有一定不可抗力，心脏骤停患者的黄金抢救时间只有四分钟，但救护人员几乎无法在四分钟内及时赶到现场。”

“……那，可抗力呢？”

“心肺复苏的普及和教育不够，百分之八十的心脏骤停都发生医院以外，这意味着如果现场没有掌握胸外按压技术的人，患者极大可能会死在送医的途中。”

“……对不起。”程骁埋下了头。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他也说不上具体的理由，大概是觉得亵渎吧，他的轻率亵渎了她对生命的珍视。

好在，她没再追问。

见看台上讲解结束，消防人员开始准备进行应急演练，荀羽打算过去帮忙。

想了想，还是回头再看了眼程骁。这一回，她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如果你真想采访我，就麻烦等到我做完心肺复苏的示范后吧。”

人群开始流动，荀羽转身欲走。

“等一下！”不知为何，程骁突然喊道，说着就要伸手拉她。

荀羽被这声喝住，停下脚步，怔了半秒，一回头，竟发现程骁面前悍然挡了个人。

肖曳张开双手，将将把荀羽挡在身后：“不要碰她的手。”

程骁抬头，眼中涌起被冒犯的不悦，怎么又是这个奇怪的男人？

见他不答，肖曳又道：“她不喜欢别人抓她的手。”

“你胡说什么啊！”意识到他误会了自己的意图，程骁的脸刷一下红了，到底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我是看见荀医生的鞋带松了，怕她踩到绊倒！”

原来如此。肖曳愣了片刻，悻悻闪身：“那，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程骁面上红潮未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肖曳微笑着摊了摊手。

一旁目睹全程的荀羽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自己不也抓过吗？有什么立场教训别人？”

“当然有啊。”

“什么？”

“因为我双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