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小哥哥自从荀羽小姐姐走之后就满脸不开心的样子，江雨熙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差不多领悟了其中的真谛——

就是情路不畅呗！这种事的经验她海了去了，为什么自己长得美有文化还有钱却没对象？这是个好问题！得问贾士豪！每次她眼看跟人发展得挺不错了，要开启浪漫的初恋故事了，贾士豪就会跟个幽灵似的，频繁地来约她，然后呢，那些人就无一例外的，全撤了。

你说她这么骄傲一个人，能主动跑去跟人解释自己跟贾士豪其实是纯洁的冤家关系吗？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江雨熙就一路揣着自己的初恋，端到了现在。

但是吧，今天看见情路不畅的肖曳，她觉得自己有了个新思路。贾士豪有次喝多了曾亲口跟她表示，这位封建小哥哥，曾经救过他的命，四舍五入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只要他要乐意，自己随时可以叫一声“爸爸”。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啊？是尊敬！是向往！是热爱！是忠诚！是以，江雨熙觉得，如果自己能把这样一个人物搞到手，那就是报了多年来贾士豪屡毁自己姻缘的血海深仇。想着他要声情并茂叫自己一声“妈”，江雨熙简直爽到要笑出来了，然后……她就真笑出来了。

这笑声太诡异了，肖曳听得眉一拧：“……你没事吧？”

“没事。”江雨熙马上换上了甜到无懈可击的笑容。

“那就好。”肖曳恢复了上车时的安静。

江雨熙清了清嗓子，细声问：“小哥哥，你是不是对荀羽小姐姐有意思啊？”

肖曳愣了下，没说话。一方面，他觉得这事很明显，没什么好说的；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堕落到跟个小姑娘聊感情。

但江雨熙明显不是这么想的：“你不要害羞嘛！”

肖曳就笑了，气笑的——一半因为对荀羽余气未消，还有一半是他觉得她这个思路真的很清奇。他这个人吧，说好听挺自我的，说难听挺厚脸皮的，“害羞”两个字，他就不知道怎么写。

刚巧江雨熙也不会写：“要不是这样吧，我来帮你追荀羽小姐姐？”

肖曳的笑容止住了：“你说什么？”

“你想啊，”江雨熙一边瞅着他手机的导航，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们不是要来我们学校搞安全讲座吗？那可是我的主场啊，我可以为你创造机会，安排浪漫的校园一日游。青春是什么？青春就是爱啊！地点对了，爱就来了！”

她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肖曳觉得自己差点儿就要信了。

江雨熙见他没说话，趁热打铁：“我这个建议很不错吧？要不这样，微信留一下，回头给你出个详细的PPT，你看满意，我们再接着聊。”

“接着聊？”他神情一凛。

“当然啦，”江雨熙笑眯眯的，“我道德觉悟不高，免费的事肯定拉倒，而且这年头婚介都收钱呢，而我——我不收钱！”

肖曳没作声，下颌渐渐绷紧了，贾士豪这个朋友，可真是个人才！

人才没觉察到他的变化，依然兴奋：“作为报答，你让我追你就可以了！”

“……？”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放心啦，你不用在意我，你追你的，我追我的，看我们谁先追到手！”

“……”

下午六点，摇摇欲坠的太阳悬半在空，猩红的光线铺满脚下的柏油路，人仿佛行走在茫茫的烈火之中。

熙攘的街道挤满了行色匆匆的路人，荀羽双手插兜，一路走进灵泉县唯一的汽运站。

大概临近收班，售票大厅里旅客无多，根本用不着排队。买好票，荀羽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等车，想了想，拉开背包，拿出了充电宝。

握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总觉得肖曳应该识破了她拙劣的谎言。可按说他是个挺聪明的人啊，怎么就偏偏接收不到她发射出的拒绝信号？

真令人摸不着头脑，荀羽轻轻摇了摇头。

“啊……哈……”一声沉重的喘息分散了她的注意。

荀羽偏头，发现自己旁边坐的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这两天天晴后气温明明已经冲上了二十度，但他还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袄子，脸色看着有些发青，嘴唇则微微泛白。他另一边坐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打扮朴素，气色看上去不错，但神情却很凝重。

好一会儿，老人终于缓过了气：“律师怎么偏偏选了今天啊？我今早搬完米回家，就觉得浑身不大利索，总感觉喘不过气……”

“干吗不等我回来再买？”

“家里没米了，年轻人时兴的外卖我又不会，总不能不吃饭……”

“哎，我都教你好几次了，也没见你学会……”中年女人叹了口气，一边帮老人拍背，一边宽慰：“我也是头一次找律师，他们看上去都很忙的样子，约上什么时间，我也不好意思多嘴。不过爸，你这是肺病又犯了吗？实在到了桥城还不舒服，咱们就去医院看看，不要舍不得花钱，健康最重要，你还要等着享福呢。好不容易咱们就要有钱了……”

老人又用力吸了口气，点头：“是啊，我们就要有钱了，那俩狼心狗肺的东西，活该分不到我一毛钱！”

说到情绪激动处，老人咳嗽了几声，有细微的汗珠自他的额头渗出。

荀羽看他的神情不由一滞……他这个状况，似乎不太对劲。

意识到旁边的这个陌生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中年女人当即抛来一个不悦的眼神。

视线相交，荀羽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刚好电子屏开始滚动播放检票上车的信息，她迅速收拾好背包起身。

走出几步，荀羽不禁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算了，只怕是她的职业病又犯了，那是他的女儿，总归比自己更了解他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