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为你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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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荒诞的幸运(2)

荀羽住的地方肖曳只去过那么一次,这回没有主人做向导,他中途走岔了一次单元口,赶到地方时,十二点已经过了。

窗口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光透出来——这是在楼下就确认过的。但他不清楚的是,这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的人睡着了。

肖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下决心敲门,但愿里面的人能立刻冲出来,气鼓鼓地把自己给踹下楼。那样的话,他就能确定,她是安全的。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逐渐由小变大,里头却没有丝毫反应。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后,肖曳神情渐冻,缓缓收回了手。

他拿出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十三分。

距离下午荀羽从灵泉县离开后失联,迄今过去了八小时。

只有八个小时,报警寻人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想办法。他突然特别后悔,下午为什么没有坚持跟她一起去坐那趟末班大巴……肖曳第一次产生了焦躁的情绪。

荀羽没朋友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是临时出去跟人聚会了。当然,她也完全不是那种在家里闷声不吭装死给人添麻烦的类型。

难道是那趟大巴……肖曳打开电话簿,视线掠过一个个名字,最后在“舅舅”两个字上定格下来。

当初他决定辞职,一直在桥城交通系统工作的舅舅还曾大老远上门为妈妈作过说客。虽然最后游说失败,他还是去了泰国散心,但舅舅亲自跑这趟到底用心良苦,出于某种说不清的情绪,肖曳来桥城后,一直没好意思主动跟他联络。

一晃眼,那件事也过去快一年了。

肖曳吸了口气,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响了几声才通,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一阵,才沉着声开口:“回国了?”

“舅舅,我现在……在桥城。”

“你说什么?你妈知道吗?”

“之前跟她提过,不过暂时还没打算回家。”

“哎,也行吧,好歹是回国了,算是第一步。我那会儿就说过,有些事只能说是命,不是谁的责任……”

“我明白的。”

“你呀,能尽早想通就好了,免得你妈没事就跟我念叨。而且你既然来桥城了,改明儿也到我家走动走动,你舅妈挺想你的。”

“好……”肖曳应完声,却迟迟没挂电话。

舅舅警觉:“怎么?还有别的事?”

肖曳顿了顿:“……是。”

“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您方便找人帮我打听一下吗?今天下午六点半,灵泉县开往桥城的末班大巴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我有个朋友在那趟车上,目前为止失联了……”

凌晨两点。

冰冷的灯光照得急诊科的走廊亮如白昼,荀羽被中年女人死死拽着胳膊,整个人都摁在墙壁上:“说,我爸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是不是你动刀子的时候,割到他哪里了?!”

路过的护士见此场景,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人拉开:“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更不许动手打人,你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中年女人怒气冲冲地拂开护士的手,又恶狠狠地推了荀羽一把,眼睛烧得赤红:“我就不该相信你的!你这个赤脚医生!”

荀羽一个趔趄,左脚踝突然钻心般的刺痛,应该是扭到了。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她站直身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没有伤到你父亲的器官,只是割开一个小口,替他排出体内的气体。至于老人家为什么还没醒来,刚才医生也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气胸引起低氧血症,病人的大脑因此受到损伤,目前暂时处于昏迷的状态,也许过段时间就会醒来。”

“那要等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一周,一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哈!”中年女人怒极反笑,“你放屁!我看那个医生是跟你串通好了,想替你掩盖你杀人的事实!”

荀羽刷一下抬起头,眼神锐如利刃:“我没有杀人,你的父亲也没有死!”

“我呸!你这个骗子!”中年女人说着又要上手,就在这时,走廊尽头颠颠跑来两个男人。

中年女人愣了愣,收手,回过头。

两人都是中年人,看模样和女人差不多年纪,其中一个面上挂着难掩的喜色,老远便开始嚷:“听说老爷子交代过去了?”

话音刚落,中年女人便如一头被激怒的母豹般冲了上去:“你才交代过去了!你们就该早点儿死干净才好!”

“哎,姐,话不能这么说,多难听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这不也是关心爸么?大半夜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

“就是!爸的病本来就时好时坏的,今天要真交代在这儿了,也不算什么坏事,你看你这些年不也快被他拖垮了嘛……不过别担心,拆迁的钱一到手,咱们三姐弟分一分,好歹也够你给侄子买套婚房不是?”

“你俩真是王八烂了心!之前一听爸病了你们就立刻躲得远远的,电话不接,家不回,人不管,现在爸躺床上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你们就巴巴地赶着来分钱?我今天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了,爸已经答应我立遗嘱了,只要他醒过来,拆迁的钱,你们一毛都分不到!”

“你说什么?!”

“没错,”中年女人双手叉腰,哧哧喘着气,“只要爸醒过来,钱就都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惦记!”

中年女人的话无异于平地起惊雷,两人听罢,立刻激动地和女人扭打在一起。

荀羽半靠着墙,冷眼看着他们,像在看另一个荒诞的世界。

忽然间,有脚步声逼近。

荀羽愣了愣,偏头,发现是刚才抢救老人的医生。

“你好。”她讷讷道。

医生颔首:“我已经叫过保安了。”

“……谢谢。”

“后悔了吗?”

“什么?”

“救人啊……如果没有你的及时措施,他可能挺不到送医。”医生垂眸,平静的目光扫过荀羽的脸,“我听护士说,你是在社区诊所工作的医生?那你可能不太清楚,类似的事在我们医院发生过不知多少回了,所有纷争的核心不外乎一个字——钱。都说生死窥人心,人心看多了,也就免疫了。而且和那个老人相比,我倒觉得你现在的处境更糟糕,因为不论他能不能醒,那三个人都有极大可能会不断纠缠你……”

荀羽沉默着,这一点,她刚才就已经意识到了。

良久,她抬起头,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老实说……我也不大确定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真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