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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事不过三

“这个王八蛋!”庞斯芸狠狠咬下一块脆骨,嘎嘣嘎嘣地咬,“要不是因为老李这王八蛋临时把我叫去整理资料,那天我就会和你一起进男生楼,夏雁时眼瞎前见到的最后一位女同学就会是花枝招展的我,今天这出偶像剧,我就会是天选少女,和他共谱一场情肠百转的恋爱欢歌!”

学生街的烧烤摊上,姜蘅蜷腿坐在小板凳上,身体一晃一晃,笑嘻嘻的。半顿烧烤的时间,她已经听庞大姐口述了一场她和夏雁时三世轮回六界相守九死一生十全十美的爱情史诗。

比《荷马史诗》还厚。

等囫囵喝光一杯啤酒,庞斯芸拍拍姜蘅的肩,“我的姜,你就照这个剧情和他发展,女主角虽然临时换成你,但也能火!”

“不敢不敢。”姜蘅拎起一串韭菜,还没咬进嘴里,就见庞斯芸凑过来。

“韭菜壮阳,”这只花蝴蝶竖起手掌,神秘兮兮说,“我知道有家海鲜店的生蚝不错。”

姜蘅放下韭菜,挑出一串秋葵。

庞斯芸挨得更近了,“秋葵好啊,秋葵好啊!植物伟哥,滋阳补肾,但你确定要自己吃吗?”

“……”姜蘅用桌上湿巾仔细擦干净手指,“大编剧,你涉-黄了。更何况这件事我还没答应,影都没有。”

庞斯芸的一次性筷子敲到了姜蘅手上,“在我的剧本里,你们这会儿都已经买好学区房商量着送娃去哪个兴趣班了,结果你告诉我精-子和卵-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碰面?!”

姜蘅无辜,“我还没答应啊。”

“答应他!现在就答应他!”

姜蘅一只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脸,她喝了点酒,略困,眼底便微微湿润,歪头静静看着别人时,乖巧温顺的像只林野小鹿。

庞斯芸收回筷子,也静下来,“你在担心什么?”

姜蘅轻声答:“担心惹麻烦。”

她最讨厌麻烦。

庞斯芸清楚她最担心为其招致麻烦的是什么,静默半晌,眼前豁然一亮,“姜!万一这不是麻烦,而是个转机呢?”

姜蘅抬眸看她。

庞斯芸一把抓住她的手,喜道:“灰鲸联盟!灰鲸联盟可是夏雁时的!”

===

当晚,姜蘅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李主任狰狞奸笑,桀桀怪叫着要姜蘅以身相许去报恩,一会儿是夏雁时紧闭双目在她面前走,怎么喊都没有回应,一会儿又是盏阿拉伯油灯追在她屁股后面嚷嚷着要她许愿,她每跑一步,那灯就呲啦冒出电花,扬言要电她。

最后是花蝴蝶庞斯芸手持彩练当空舞,一路呼号,答应他!答应他!

整个梦境花色斑斓,令人头晕目眩。

姜蘅怒睁双目醒来,从头到脚像被轧路机来回碾了百遍,浑身没有一根骨头是完整的。

她愤愤地骂,都是夏雁时!

阳台外晨光袅袅,寝室里其余三人还在酣睡,姜蘅翻过手机,发现才七点半。

她已无睡意,蹑手蹑脚下床,一路踱步到底楼天井花园,坐在公共长椅上发呆。

一直到太阳晒上后脖子,她终于起身,给夏雁时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夏雁时一声清朗的“你好”传来,姜蘅的脑子里就像过了电,噼里啪啦花火四溅。

一瞬间,内心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自己。

帮他。

不为任何,就是帮他。

姜蘅无声叹息,清清喉咙,正色道:“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可以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帮你治一下眼睛。”

手机那头,夏雁时低低嗯了一声,又说:“谢谢。”

姜蘅撇嘴,“学长,那我去了,你可别让郭老师扣我课外活动的学分,我得罪过她,正是不能给她落把柄的时候。”

那边静默片刻,夏雁时问:“她经常为难你吗?”

“也没有,只不过她几次找我做学生工作,我都拒绝了,她可能嫌我不识好歹,就不大喜欢我了。”姜蘅笑了起来,“不过也都不是大事,好歹我是年级第一,她也会给我一点面子。”

“比如这次故意撤换你的国奖名额?”

姜蘅霎时没了底气,“你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这年级第一挺憋屈。”

“要不然呢?整天跟只开屏孔雀似的才叫年级第一?更何况全校这么多专业年级,所谓年级第一,数都数不过来。”

“你倒谦虚。”

“自知之明而已。”

夏雁时也没再拆姜蘅的台,“你明天下午有两节书法课,没什么重要内容,请假吧。”

姜蘅警觉,“请假干什么?”

“你明早下课后来一趟我这,我们签好合同,你再和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工作。”

电话挂断,口头协议达成,姜蘅知道自己答应了的事,不会再变卦。

事已至此,福兮祸兮,且行且看。

===

第二天早上满课,放学后姜蘅连食堂都没去,带了包吐司,搭上公交,便往夏雁时那儿赶。

他留的地址还是先前面试那套住房,一回生二回熟,姜蘅提前拿到门禁卡,一路畅通,从进电梯起便双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悠游自在。

花够艳,草够盛,桥够弯,池够宽。

就连当时吓她一跳的红金鱼和绿王八也都倍显平易近人。

她可是堂堂正正被请来当药引子的。

夏雁时亲口所证,要对她好。

如此看来,还是玄学待人友善。

姜蘅站在小拱桥上,双手叉腰,扬眉吐气。

“姜蘅,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在敞开的屏风式大门里,扩音器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没再变声。

是夏雁时。

姜蘅啧了一声,加快脚步走进客厅。

客厅还和几天前一样,空荡荡的。

夏雁时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上楼右拐,我在书房。”

姜蘅心说你一个盲人不好好呆在一楼干嘛要去二楼折腾,腿脚却老老实实地往二楼爬。

她走得慢,留意到上回不曾留意到的细节——这套房子大部分家具都被清空了,墙体和部分柜子的适当高度处都加装了横杆,一路蜿蜒,显然是为眼盲的夏雁时量身打造。

二楼右拐走廊第一间房大开,姜蘅寻声而进。

只一步,她便怔住。

这哪是书房,这分明是实验室。

以夏家整体装潢来看,书房在被分尸前肯定是个正儿八经的藏书阁,四壁黄花梨木精雕的书柜,样式非得越古朴越讲究,窗下再搁一张气派至极的大硬方桌,且奢且豪还倍显文化传承,十个暴发户九个满意。书架上的书也得是精装硬本一排排一摞摞,九点九成新最好,剩下的零点一成,是撕掉的塑料膜,此后再无动静。

可如今的书房却被两堵玻璃墙硬生生隔出半个空间,从外张望,里头摆着许多姜蘅叫不出名的实验器材,全都擦得锃亮,肉眼可见的被宝贝着。

这一古一现的天地,这一复一简的色调。

姜蘅脱口问:“这不是你家吧。”

夏雁时的脑袋从那张实木大方桌的电脑屏幕后歪出来,“不是。”

那你还敢把家拆成这样!

姜蘅脑袋里冒出个想法,“这是……你爷爷奶奶的家?”

夏雁时微诧,“你知道?”

“这显而易见的代沟。”姜蘅耸肩摊手,为这小小的探秘开心。

她又问:“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这里离学校近,我以前只来这儿过周末,眼睛看不见后才一直住在这儿。”夏雁时说,“平时就我一个人,我妈如果过来会提前说,还有一位阿姨,每天过来做饭打扫卫生,今天我让她先走了。”

如此看来,他也不算独居。

姜蘅竟悄悄松了口气。

夏雁时招招手,“你过来。”

姜蘅几步绕过大方桌,终于看清了电脑屏幕。

——屏幕是黑的。

姜蘅失望地沉下肩膀。

夏雁时只看得见模糊人影和光,他无所察觉地把手里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人事合同,你看看有什么不满的,我让人改。”

姜蘅接过合同,不一会儿就还给夏雁时,“这合同不是法务给人事部门拟的那份吧。”

夏雁时挑眉,“你又看出来了?”

“胳膊肘都快拐到我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合同是我爸妈写的。”姜蘅说,“如果资本家都提供这待遇,世界范围内犯罪率都得跌进万分五。”

正如夏雁时在操场上保证的,除去要求姜蘅至少做满一个月,这份合同在时间和薪酬,就连违约事项上都给了姜蘅所有优待,别说应届毕业生,工龄十年社畜都未必能拿到这个身价。

夏雁时说:“不满意?我这就让他们给你换一份黑工协议来。”

“签签签!马上签!”姜蘅一把抢回合同,抓了桌上一支笔便俯身签字。

夏雁时嘴角微翘,却马上掩饰好。

合同一式两份,签好后,夏雁时收进抽屉留待盖章。

他说:“这边有一份资料,你看一下。”

桌上还搁着一份文件夹,首页上贴着印有“灰鲸联盟”四字的标签。

夏雁时说:“这里有灰鲸联盟现有工作人员的基本资料,有的是在校同学,有的是往届学长学姐,总共三十五位,今天下午都会出席年会。你需要把这些人的脸和名字都记住,开会时,如有必要,及时提醒我是谁在发言。”

“你要带我去灰鲸联盟的年会?”

“嗯。”

姜蘅想起李主任不让外传夏雁时眼盲的消息,犹豫着问:“你眼盲的事,想一直隐瞒下去吗?”

“如果你真的有用,我的眼睛很快会好,麻烦自然能省则省,如果你没有用,我的眼睛一直好不了,纸包不住火,他们很快自己会知道。”

姜蘅不置可否。

她拿着文件夹,去书房角落的单人沙发坐下。她往后翻,翻到联盟上学期工作汇报——关于大学生抑郁症的现状研究和自助方案。

书房里的电脑自动报时,已是中午一点。

夏雁时站起身,“我们得走了。”

“可我还没看……”

“路上看。”

“你当我不知道从这儿去学校,车程最多也就十分钟!”

“我早就提醒过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夏雁时已经摸到书柜上的横杆往外走,姜蘅起先难以置信,后见他是真要走,敢怒不敢言地跟到他身后,只把手里的材料握成卷,隔空往他头上一顿乱舞。

纯属张狂但无用的泄愤。

也就图他看不见。

不料夏雁时蓦地转身,姜蘅收不住手,一卷材料啪地敲在夏雁时脑门。

啪!

比西瓜开瓢还脆。

比酒瓶落地还响。

“……”

“……”

姜蘅噤声,悄悄后退,随手捞了本书假冒真凶,恭恭敬敬递给脸黑成炭的夏雁时,“这书没放好,从上面掉下来了!高空坠物太危险了,有空的时候,你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你的书架了。”

“……”夏雁时忍了又忍,闷声问:“什么书?”

姜蘅瞟一眼,嗫嚅答:“《Science》……你问书名干什么?”

“……”夏雁时忍无可忍,咬牙发怒,“这些杂志从不会放在高处,你是不是身高不够所以找的替死鬼也只能从下层找?”

姜蘅偷瞄书架,暗想自己果真大意。

原来李代桃僵这一招是骗人的!

姜蘅审时度势,双掌合十,朝夏雁时深深一拜,“我道歉!对不起!”

“第二次了!”

姜蘅纳闷抬头,随即想起这是她第二次对夏雁时行凶了。

夏雁时的手指朝她点了点,恶狠狠的,“事不过三!”

姜蘅立即指天发誓,“向领导保证!天塌了我替你顶着,地陷了我帮你撑着!上可马前卒,后可跟屁虫,人前溜须拍马,人后苦苦钻营,遇官巴结如狗,遇民凶狠无情,无赖嘴脸露尽,今生狗腿做定……”

“……”夏雁时扶额,深深叹息,“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