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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宝山空回

散会时,夏雁时表示要留下接受姜蘅采访,让其他人先走,姜蘅却知道他是为了避开午课的人流高峰期。

姜蘅站在人群外,暗中观察首座上与人道别的夏雁时,不想这时有人碰了碰她。

她转头,一眼认出是宣传部部长和部里干事。

部长也是位大四学姐,和姜蘅打了个客气的招呼后,拿出手机想互扫加微信。

“等采访稿出来,在公开发表之前,希望能先给我看看,还有你们的专题节目策划书,我是和你联络,还是另有负责人?”学姐笑容满面,适时露出一点为难,“你也知道我们老大目前流言缠身,我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岔子,请你理解……”

姜蘅忙说理解,她迅速打开微信二维码,学姐扫码添加好友,她通过。

再熟稔不过的操作,却在修改备注时,姜蘅顿住了手。

她忽然歪了下脑袋,右耳里先是如针扎般疼了下,随后闷胀似堵了棉花。

她拍拍那侧耳朵,皱眉。

学姐问:“怎么了?”

“没事。”姜蘅笑答,耳朵里的异感转瞬消失。

“姜蘅。”夏雁时周围的人已经散光,他出声唤她。

学姐冲姜蘅点头,又和夏雁时高声道别,带着干事离开了。

会议厅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俩。

姜蘅快步将门掩上,这才真正放松,她踱步来到夏雁时身边,“都走了,我们等会儿再下去?”

“嗯。”夏雁时背靠椅背,双目在茶色镜片后微阖,“辛苦你了。”

“不客气。”

两人静默片刻,夏雁时问:“你很了解社恐?”

“看过书。”姜蘅后腰抵着会议桌,两手后伸撑在桌面,是相当悠闲惬意的姿态,“替人写过论文。”

“什么时候的事?”

“大一吧。”

夏雁时有半晌没说话,就在姜蘅以为这个话题就要揭过时,他又出声了,“大一看过几本书,两年后还能随时取用。”

姜蘅低头看他,意识到他是想夸自己,“我记性很好。”

果然,夏雁时说:“确实,长时记忆和短时记忆都很优秀,脑子也好使。”

姜蘅笑了。

“所以,上回我和方正燃吵架,你当时就看出他有社恐,才想阻止我刺激他。”

“略知皮毛,绝不能当专业医生判断。我只是看他精神状态不对劲。”姜蘅回想当时混乱场景,强忍住叹气的冲动,“……如果那时我直接告诉你我的担心就好了。”

如果及早把话挑明,夏雁时身为灰鲸联盟创始人,一定会马上联想起社恐症状——正如今天——他必定会停止刺激方正燃,对方没有爆发癫痫的话,夏雁时事后受到的舆论-攻击会少很多。

或许,他的眼睛也不会瞎。

如果夏雁时此时能视物,他就能看见姜蘅的肢体已经从刚刚的舒展转为双肩前扣,上身微屈,双手交握身前,十指交缠。

她内心矛盾,感到自责。

“你不是方正燃的朋友,甚至不认识他,但我和他室友四年,我很了解他。甚至连灰鲸联盟都是我创建的。”夏雁时说,“饶是这样,你一眼看出来的问题,我却压根没发现。”

他语气颇艰涩,自讥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一闪而逝,“我被骂成那样,一点不冤。”

姜蘅惊讶地看着他。

脑袋里灵光闪现,她开口就问:“你选择外联部关于社恐的议题,是不是也是为了方正燃?”

夏雁时默然,随即答:“不,我还是更看重我所说的效益最大化。”

===

姜蘅从窗边往下看,见校图外没什么人走动了,才说:“现在可以走了。”

夏雁时拎包站起,姜蘅自觉靠近,想像先前一样拽他的背包带子,觉得别扭,又想拉他的手,觉得更别扭。

她注意到夏雁时手腕上戴着表,便捏住那块表,毫无肢体接触地牵起他的手。

夏雁时问:“这是干什么?”

姜蘅随口说:“男女授受不亲啊!”

“……”夏雁时嗤之以鼻,“你规劝我雨露均沾时倒是百无禁忌。”

姜蘅哈哈笑道:“咱俩再多配合几次你就会发现,在佞臣和谏臣之间,我随时随地切换自如。”

夏雁时冷哼,“能耐挺大。”

“我就当你夸我了。”姜蘅笑嘻嘻的,可能是不久前那场配合战打得不错,又被夏雁时夸了几句,她飘飘然自觉两人关系有所亲近,渐渐有些收不住嘴,“不瞒你说,我看东西快,记忆也好,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外号叫信息超能力者,我可管着好几个大群呢。”

夏雁时问:“是微信群?”

“对,每天成千上万的信息,都得看。”

“什么内容?”

“就是看她们聊天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聊。”

他们俩已经走到门口,姜蘅把门推开一半,身后夏雁时却停下脚步,“你每天就是这样浪费时间的?”

姜蘅把门推到卡槽里定住,才回头解释,“我没有浪费时间,我在赚钱。”

“把你的天赋花在这些无谓的琐事上,不是浪费时间消耗生命,是什么?”

“那是我的工作,我靠自己能力赚钱,又没影响成绩,也没影响别人,怎么就是浪费时间消耗生命了?”

夏雁时不假思索反驳,“仲永不能称前时之闻,复泯然众人矣。姜蘅,初中的教材你要是忘了,不进则退这四个字总还记得吧?”

姜蘅竟然哑口。

她忍了忍,把不快咽回肚子里,提着他手表要带他走,“我不和你说,这些都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夏雁时却极没眼力见,“就算你真想赚钱,也该把眼光放长远点,把花在这些垃圾信息上的时间空出来,以你的能力,别说你的本专业,你完全可以跨专业……”

姜蘅用空余的手堵住一侧耳朵,“你好啰嗦啊!”

夏雁时九成没被人这样不耐烦对待过,表情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甩开姜蘅的手,高高在上,寒若严霜地指责,“冥顽不灵!”

姜蘅气极反笑,“被教训的是我,你生什么气?”

夏雁时冷冰冰道:“你自甘堕落。”

姜蘅简直哭笑不得,“你确定你要这样骂一个年年国奖的学霸吗?”

“你今年的国奖差点飞了。”夏雁时说话过直,容易显出咄咄逼人的意味,“你要是真优秀到光芒万丈,别人自然都会忌惮你三分,哪会像这样,想撤你就撤你?想威胁你就威胁你?”

姜蘅被戳中隐痛,一张白脸顿时胀红,“真优秀成你这样,不也一朝行差踏错,弄成现在这境况?论坛里骂你的帖子现在还置顶着呢!”

和聪明人说话省事,往往有举一反三之效,却不想,和聪明人吵架同样事半功倍,都知道如何直击对方要害。

一击必杀。

果然,夏雁时嘴唇紧抿,脸色沉得吓人。

姜蘅话出口便后悔,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投降,“我一没烧杀抢掠,二没作奸犯科,哪来的自甘堕落?你会不会太夸张了?好了,别气了。”

她放柔了语调,声音绵软软,重新捏住他的手表,要带他走,“走吧,陈叔叔还在等你呢。”

夏雁时却不领情,又把自己的手收回去了。

……

这王八蛋!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蘅耐心耗光,提高嗓门,“夏雁时!”

夏雁时却突然问:“你非要赚钱是不是因为你家……”

“夏雁时!”姜蘅像被踩中尾巴的猫,全身毛孔都炸了,“你私下调查我我没二话,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当面和我谈论我的家事,咱俩关系没好到这地步!你搞清楚状况!”

夏雁时怔忪,似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半天沉默。

姜蘅态度也冷下来,“你到底走不走?”

她不明白夏雁时为什么突然发脾气,更不明白他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怒火上燎,她也不想搞共情那一套了。

她自个儿都快气死了!

“说到底,我只是来给你打工的,凭什么给你打工就比别的兼职高贵了?就因为你给的钱多?”

夏雁时嘴巴闭得紧紧的,被遮掩的眼里酝酿着什么情绪,也叫人无所察知。

“同学,你们开完会了吗?”走廊前,保洁阿姨拎着水桶拖把走过来,漠然盯着他们俩,“那我进去搞卫生了?”

姜蘅一时冲动,待保洁阿姨走上前,突然把夏雁时的手塞给阿姨,还用力握了握。

她冲保洁阿姨比划了个噤声手势,阿姨不明就里,茫然看看她,又看看夏雁时。

趁保洁阿姨和夏雁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姜蘅沿着走廊疾走,直到拐了弯,才猛地驻足,深深吸纳吐气。

再不跑出来,她简直要窒息了。

这个夏雁时,翻脸无情的本事堪称教科书级别。

需要治疗的是他,被请来作药引的是她,难道就为了那笔工资,她就得平白受这些气?

她又不是缺这些钱!

姜蘅气鼓鼓往前走,却越走越慢。

直到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脚步。

她不放心夏雁时。

“唉!”她仰天长叹,转身快步往回走。

刚绕回去,就看见保洁阿姨不知去向,夏雁时自己从会议室门里慢慢摸了出来。

图书馆四楼功能厅平日里就没几个人,夏雁时摸到墙壁,沿着墙一路踟蹰向前,中间碰到个垃圾桶,膝盖撞到金属桶,发出好大一声响。

姜蘅想去扶他,一时又拉不下脸,便隔着两三步,悄悄跟到他身后。

夏雁时扶墙而行,遇拐则拐,走许久都没找到直梯和楼梯,最后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电扶梯入口。

姜蘅的心悬了起来。

眼见夏雁时走进扶梯口,一只脚跨了出去,姜蘅冲上前,用力拉回他的手!

夏雁时晃了晃,身体半停在扶梯口,没踩进下行的电梯阶。

姜蘅出了一掌心的汗,后背凉飕飕的,心里万分懊悔!

她为什么要和一个盲人置气?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夏雁时的手碰到电扶手,立马撤回,也明白过来自己走到了哪处。

他退后一步,低声问:“姜蘅?”

姜蘅心虚地轻轻嗯了一声。

夏雁时摸到她抓着自己的手,他的掌心也有些冷。

两个人同时开口。

“抱歉……”

“对不起。”

姜蘅张口,又闭嘴,再张口,又闭嘴。

末了,她紧紧抓住他手臂,放弃所有挣扎,轻声说:“走吧,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