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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要住在树上

因为有过提前叮嘱,第二天一早六点刚过,姜蘅来到夏家,夏雁时就已经收拾妥当,树一样杵在玄关等着她了。

许姨也提前来了,就站在夏雁时身旁,厨房里洋溢着海鲜粥的热烈香气,她招呼他们吃过再走。

姜蘅说那地方不远,他们要办的事也不难,回来再吃不晚。

夏雁时立即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这话是对着许姨说的,但姜蘅听见了,心里不由得开心。

她便连客厅也没进,就站在小拱桥上等夏雁时。

这个时节,南国六点的天也不过刚漫起晨曦,入户花园内甚至有朝露半凝在草叶上,将消未消。

她等着夏雁时,像等日出的第一缕光。

许姨说:“咦?蘅蘅,你有黑眼圈了!”

姜蘅心说我是熬夜党,黑眼圈必然历史悠久,但她还是飞快瞥眼夏雁时。

她此前从没在意过自己样貌。

因为眼盲,夏雁时听人说话时总不自觉侧着脸,眼帘微阖,目视稍下。

不知他在想什么。

许姨抚摸自己的脸,愁苦道:“你年轻就还好,我就不行咯,一没睡好,第二天多厚的粉底也遮不住。”

她突然又说:“你们这么早出门,让我想起小夏高中时去早自习,也都起这么早。”

姜蘅又去看夏雁时,“学霸也这么努力吗?”

许姨笑道:“他迂着呢!”

见过夏总乔总后才知道,他的相貌真是集父母之大成,夏总的英挺和乔总的精秀在儿子那张脸上堪称鬼斧神工,此外还有他独门滋生的睥睨倨傲之态,如此一来,一旦他无甚表情,那就是千里之外不得远观,如若他不耐烦或干脆发火,那威压感更是蹭蹭蹭往人天灵盖上压。

人的皮囊本身就是第一道屏障,越好看的人,屏障越厚。

夏雁时扶着鞋柜穿好许姨为他备下的鞋,又从斗柜后取下盲杖,一甩,盲杖拉长,稳稳拄着地上。

“走了。”他说。

姜蘅主动去扶他。

他们俩并肩跨上拱桥,姜蘅回头向许姨道别,“我们走了。”

许姨挥手嘱咐,“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吃饭。蘅蘅,你看着点小夏,别让他乱走!”

“诶!”姜蘅答应着,没留意自己脸上始终扬着笑。

她忽然心生感触。

仿佛她和夏雁时真成了小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

电梯下行时,夏雁时问:“你没睡好?”

可能是一早的好心情给了姜蘅勇气,她扑棱两下心底那双小小翅膀,小心问:“你眼睛的事,学校里还有谁知道?”

夏雁时答:“几位领导,几位老师。”

姜蘅又问:“学生呢?有知道的吗?”

夏雁时答:“有些和老师亲近的学生可能会知道,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蘅身体微倾,又仰头看他的脸,似是想确认什么,“你自己没有告诉什么人吗?”

夏雁时不假思索道:“只有你。”

姜蘅微怔,随即嘴角露出那粒盈盈梨涡,本就春光满面,如今更是锦上添花。

下到停车场时,陈述就蹲在角落里抽烟,见到他们,忙碾熄烟头。

姜蘅说:“叔叔好!这么早麻烦您了。”

陈述长相和性格是如出一辙的温厚,他为夏雁时开车门时拿手在车顶垫了一下,夏雁时全瞎后行动迟钝,脑袋果然在那处撞了下,他说,“谢谢陈叔。”

陈述说:“我看蘅蘅总这样帮你,跟她学的。”

夏雁时一愣,旋即坐进车内。

大家都上车后,陈述问:“你们吃过了吗?”

姜蘅已经在后座另一侧坐下,“许姨在家呢,我们去去就回。叔叔您吃了吗?”

“吃了。咱们去哪儿?”陈述从后视镜看了眼他们,提醒道:“安全带系一下,蘅蘅你帮一下小夏。”

姜蘅答应一声,凑过去帮夏雁时拉安全带,如此一来,她需贴近他。

夏雁时穿了件短袖白T,凑近还能闻见衣服上洗衣露的淡香。

真好闻。

……

她总觉得自己拿错了剧本,明明是位小家碧玉,怎么莫名性转成了饥渴恶霸,成天色欲熏心,满脑黄色废料。

咳!

为了掩饰尴尬,姜蘅问陈述,“叔叔,我早就想问了,你们为什么都叫我蘅蘅?”

陈述啊了一声,“我听许姐这么叫的,怎么,不对吗?”

安全带啪嗒扣上,姜蘅咻地弹回自己座位,端正坐定,“没,只是很久没人这样叫我了。哦,叔叔,去南桥寺公园,南大门。”

“公园?”夏雁时疑惑。

姜蘅笑道:“就是公园,还必须得是南桥寺公园。”

陈述笑了,“我知道你们去干什么了。”

姜蘅往前倾身,喜道:“叔叔,英雄所见略同!”

陈述笑得更开心。

南桥寺公园不是全市最好的公园,但它有全市,乃至全省最繁荣的旧物早市。

陈述把车停在公园停车场,见外头人多,便问要不要陪他们一起过去。

夏雁时拒绝了他,“有姜蘅在。”

姜蘅油然而生使命感,“对对,有我呢。”

从南大门进去,需穿过一条绿荫道,才能拐进公园腹地占地极阔的湖中亭广场。他们来得不算早,沿途行人如织,越靠近湖中亭,越是嘈杂。

姜蘅扶着他,二人走得很慢。

夏雁时已经听说了他们此行目的,认真问:“所以你的书只能在旧物市场上买?是绝版了的古籍吗?”

“绝版了,但肯定不是古籍。”姜蘅说,“二手网站上也有,但都不全。”

“这里有全的?”

“有。”姜蘅笑说,“我早就发现了,但一直没下定决心买。”

“贵?”

“说不上贵,只是我现在住校,买回去占地方,辛苦带回家的话,似乎也没必要。”

“……你是真的想要吗?”

“想要,从小就想要,总想等将来有钱又方便,最好家里还能有个大书柜时,就把它们全买回家。”

夏雁时忍不住吐槽,“想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付诸行动,这样看来你也不是非他不可的喜欢。”

姜蘅笑起来,“哪有那么多非他不可的喜欢?如果事事都非他不可,那事事岂不是只有全力以赴和求而不得两种结果?全力以赴太累,求而不得太苦,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

“说出来你可能又要骂我。”姜蘅摇摇头,“不说了。”

清晨林荫下的落叶还未及时清扫,漫步行过时会有极轻微的咔嚓脆响,夏雁时一手拄杖,一手搭着姜蘅细瘦的前臂。

湖畔凉风细细拂面,微冷,他握了下掌下的小臂,骨骼纤细,皮肉柔弱,肌理寒凉。

他想,这也太瘦了。

“我不骂你。”他声音不自觉柔和,“你说吧。”

姜蘅笑了下,突然问:“能翱翔九天的鸟,没有不喜欢天空的吧?”

夏雁时直觉她在说他。

“可我只喜欢树,只喜欢筑了我的巢的那棵树。”姜蘅说,“我只想整天呆在这棵树上,吃吃虫子,啃啃果子,修修我的巢,没有外敌就高枕无忧,外敌来了才去搏一搏。”

夏雁时问:“不想飞吗?”

姜蘅摇头,“不飞。”

夏雁时想提醒她,他问的是想不想。

可姜蘅却拉了下他的手,“到了。”

果然,他们已经站在湖中亭广场的入口,夏雁时即便看不见,也能从周遭鼎沸人声中判断出此地繁华热闹。

他知道市集什么样,眼睛看不见时,其他感知觉便格外敏感。

人。

到处都是人。

摩肩接踵,熙来攘往。

夏雁时自从眼盲,别说这样的市集,就连学校都近乎绝迹,突然把他扔进人堆,饶是稳重如他,这会儿也渐感不安,踟蹰着没有上前。

姜蘅也有察觉,便不催他,只问:“可以吗?”

夏雁时又侧耳听了良久人声,终于深吸一口气,“如果眼睛不好,往后这种事就不会少。走吧。”

“你等会儿。”姜蘅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正红缎带,那是今年庞斯芸生日蛋糕上的束带,她因为喜欢这个颜色,就没舍得扔。

姜蘅把缎带一头系在夏雁时手腕上,另一头又往自己腕上缠绕两圈,打了个结。“这里人多,把咱俩绑住,谁也别丢。”

夏雁时没拒绝,只微抬手,“你哪来的绳子?”

“当然是我的裤绳。”姜蘅逗他,“总不能拿我鞋带吧?”

“……”

姜蘅握住他的手臂,又拽了他一把,笑嘻嘻道:“绑都绑了,别嫌弃了,走吧!”

===

人太多了。

虽然行人看他拄着盲杖,都尽量自行躲避,夏雁时这一路还是没少撞人,走得磕磕绊绊。

他长这么大,从没哪段路走的像今天这样胆战心惊,踏出的每一步都像踩着悬空的黑暗深渊上,周围环境太复杂,叫卖、还价、争执、讨论、闲聊……声声不绝,以至让夏雁时连听觉都变的迟钝,整个人宛如五感闭合,分外忐忑。

他虽然什么也不说,但肢体的不安还是传递给了姜蘅。

姜蘅没有在任何摊位分神,领着他直奔一处旧书摊。两个人一起避开人群站到摊后,她才说:“老板,微信里说好的那套书呢?装好了吧,快拿来。”

书摊老板是个矮胖光头,瞪眼看了会儿姜蘅,“你是福如东海?”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正是在下。”姜蘅一抱拳,红缎牵连,带的夏雁时往她这儿撞了下。

老板发出嘎嘎的鹅笑声,也抱拳,“我去给你拿!”

夏雁时小声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但昨晚回去后找人问了一圈,就拿到他微信了。我提前联系好他,确认书还在才来的,总不能叫你白跑一趟。”

夏雁时心说你一个外地女大学生,问的这个圈,得半径多大才能问到一个公园市集里卖二手书的摊主。

但他现在没心思探查这个,他觉得不适,只想速战速决,“既然认识,找人去取就行了。”

“那不是要有仪式感吗?”姜蘅说,“我也不知道这实现心愿要做到哪种程度,算了算了,劳驾你跑一趟,就当心诚则灵吧。”

夏雁时低低嗤了一声,却没反驳。

老板提了个塑料袋,里头隐约可见几十本薄薄的旧书。“这系列最受欢迎了!还新着呢。”

姜蘅连连点头,看老板要把书递给自己,忙摆手示意,“给他,他掏钱。”

老板笑着转向夏雁时,这才发现他是个瞎的。

他伸手在夏雁时眼前晃了晃,“哎哟,你才多大?太可惜了啊!”

夏雁时没说话。

老板看向姜蘅,“真给他啊?”

姜蘅用力点头。

老板只得把书塞他怀里,“来来,拿好,五十块。”

夏雁时吃惊,“啊?”

老板啧了一声,卷了本杂志当喇叭,凑到夏雁时耳边嚷,“啊!五十!五、十!完了,怎么还又瞎又聋呢?”

姜蘅捂住脸,笑得双肩耸动。

夏雁时推开喇叭,十分无奈,“我没聋!我只是没想到这么便宜。”

姜蘅买书时说的是套,他接书时也掂了下重量,沉甸甸一袋。

竟然只要五十。

他不知道的是这五十还是这年物价飞升涨了价,前两年姜蘅来问时才三十。

老板也笑,他把脖子上挂着的两张二维码拎起来,“那你要给我五百我也不介意啊。微信还是支付宝?”

姜蘅忙凑过来,“他开玩笑的。快快,扫码。”

夏雁时掏出手机递给姜蘅。

姜蘅问:“密码?”

“我生日。”

姜蘅飞快解码,“我开你微信了啊?”

“开吧。”夏雁时问:“你知道我生日?”

姜蘅头也不抬,“我问过。”

夏雁时的心情有些微妙。

姜蘅在那扫码转账,夏雁时好奇地问:“这到底什么书?”

老板一本正经地介绍,“好书啊!世界名著级别的,我都跟《傲慢与偏见》、《红与黑》那些放一块,老有学生问,都说好看。哎,你还要什么书?盲文要不要?我也有啊!”

姜蘅听得直笑。

老板手机里传来微信到账提示,他喜滋滋地,“o啦!”

“谢谢老板!”姜蘅扶住夏雁时重新走回人群,“第四个心愿实现!”

夏雁时还是好奇,“这是哪几本名著?”

“嗐!通俗文学的一种,你不会感兴趣的。”姜蘅轻拽腕上缎带,转移话题,“你要逛逛吗?还是直接回家?”

夏雁时浑身不适又卷土重来,立即说:“回家!”